秋高气爽的时节,林新荔邀崔晚晚出来?逛逛走走。
贵妃在罔极寺修行,天子并未限制她的出行,是故她行动自由不受约束,并且羽林卫还有一队人马驻扎在寺庙附近,奉旨暗中保护她。
佛兰也劝崔晚晚别闷在寺里,该外?出透透气,于是她与林新荔约好了去郊外?看桂花。出行这日,她换下僧尼衣袍,穿了身普通裙衫,并不打眼?。
桂花最盛处,唯京郊西山为多,这里的村落百姓以桂花为业,沿着山势坡地栽植桂树,其林若墉若栉。秋日时节,策蹇入山看花,从数里外?便触清馥。入径珠英琼树,香满空山,恍入金粟世界。
林新荔的孕肚看起来?又大?了些,崔晚晚瞧她走路都吃力,好意劝道:“在下面看看就好,不用爬上山去。”
林新荔摇摇头:“今日来?此另有目的,妾想拜访一房远亲,他?就住在那里。”随着她指的方向,崔晚晚看见半山腰的桂树林有间草屋。
她们走几步就歇一歇,终于到了草屋,只见屋前空地上堆满了晾晒的药材,一名?花甲老翁坐在杌子上,手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双脚踩着药辗子来?回地动。
“见过叔公。”林新荔出声唤道。
老翁抬眼?随意看她一下:“坐。”说完也不管她们有没有地方落脚,继续一边看书一边辗药。
崔晚晚让林新荔等着,自己在一堆杂物里翻了许久才找到张竹凳,放在地上试了试觉得还算结实,于是她让林新荔坐。
“不用,还是娘……娘子坐吧。”
崔晚晚不由分说把她按着坐下:“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林新荔确实也疲累了,不再推辞,撑着腰缓缓坐下,小声介绍:“妾从前告诉过您,林氏祖上行医,也出过好几位千金圣手。韩叔公与妾身祖父是姑表兄弟,他?虽然不姓林,却?是那一辈当中最有医术天分的,就是脾气有些古怪。”
这时韩保升放下书,转身进?了草屋,简单扔下两个字。
“进?来?。”
林新荔急忙起身跟过去,进?屋之后只见韩保升坐在桌子背后,作势开始挽袖子。林新荔会意,也随之落座,把手腕轻轻搭于脉枕之上。
片刻之后,屋外?的崔晚晚只听姓韩的老翁暴跳如雷。
“我是怎么教你的!”韩保升大?发雷霆,“用虎狼之药催生,你当妇人产子是儿戏不成?!既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今日还来?找我作甚?你给我出去!”
林新荔顿时呜咽哭泣起来?。崔晚晚闻声急忙进?去。
原来?林新荔当初使了手段让自己“早产”,釜底抽薪地解决了将军府的其他?女人,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尽管她自己也在开方调理?,但到底伤了身子,现在怀这一胎格外?辛苦,常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夜晚睡觉也盗汗浅眠,所以才来?找韩保升看看。
姜还是老的辣,韩保升一搭脉就发现了端倪,顿时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林新荔也不辩解,只是一味地哭,一副逆来?顺受任打任骂的柔弱样。
韩保升恨铁不成钢:“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初吃了熊心豹子胆,现在晓得后悔了?”
“叔公,我知?错了……”林新荔听他?口气软下来?一些,赶紧认错。
她最擅长?以柔克刚,等到韩保升大?骂一通出了气,却?还是提笔给她开方。
“先按方抓药吃着。”韩保升把药方扔给她,没好气道,“切忌忧思多虑,你就是心眼?太?多,迟早要吃大?亏!”
林新荔小心翼翼把方子收好,点头道:“我晓得了,多谢叔公。”
韩保升转眼?一瞧旁边的崔晚晚,见她梳着妇人发髻,皱眉问道:“你也是来?看病的?”
“我……”
不等崔晚晚回答,林新荔拉着她落座,抢白道:“烦请叔公给这位娘子也瞧瞧。”说罢还劝崔晚晚,“来?都来?了,就诊个脉吧,也不费什么事。”
崔晚晚心想也是,便没有拒绝。
满山的桂花香飘进?草屋,韩保升的眉头却?越发蹙紧。
“你……”韩保升把崔晚晚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欲言又止。
崔晚晚对这样的眼?神习以为常,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于是主动解释:“我从前服过绝子药。”
“老夫知?道。”没想到韩保升比她还淡定,“我给你看过病,还记得你的脉象。”
这下轮到崔晚晚惊讶。看过病?什么时候?
韩保升继续说话?,语气疑惑:“你不是说不治么?怎么改主意了?”
她只在行宫看过其他?郎中,倘若那时真的是韩保升去诊脉,他?既然有法?子医治,为何?她不知?晓此事?也没有新的药送来?,是谁要瞒她?
崔晚晚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刹那间心思百转千回,故作平静地说:“我想再听听您的高见,究竟要如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