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干脆是神的一个恶作剧。
她猜不到,也不愿意去猜。
她向陶叶道别,临走前说道,“为了陶机长的安全与健康,还请暂时在酒店住一段时间。”
方染静低头看向陶叶手里的通讯设备,“记得给父母报平安。”
陶叶点头,“我会的。”
方染静走后陶叶慢慢悠悠出了食堂,刚迈出一步严川闻就熊抱上来,哭着喊着说陶哥我想死你了。
陶叶嫌弃推开,又拉着人左看右看,问他,“没事?”
严川闻嘿嘿两声,亮起自己的胳膊,“我好着呢。”
他们整个机组都被安排在了酒店,下面几层是乘客,比起陶叶来,受惊的乘客让方染静他们头疼不已。严川闻甚至见过几次冲突。
他把这事和陶叶讲了,完事唏嘘着,“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听李姐讲,那个自己找死的乘客家属,现在正在公司门口闹事,要公司赔钱。”
陶叶没好气道,“排队等着吧。”
整个港口都没了,公司破产都来不及,还出于人道主义进行赔偿。
说完这话陶叶复又想,公司没了,他岂不是也被炒鱿鱼了。
两人正聊着,电梯口跑出一对夫妻,丈夫见了陶叶快步上前,拉着陶叶的手不住感谢。
“谢谢机长,谢谢机长,救了我孩子一命。”
夫妻两人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叫陶叶局促起来。严川闻站在边上笑着说,“你们送个锦旗就行。”
丈夫连连点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来,要塞到陶叶手里。“机长,您救了我家茵茵的命,这是一点心意。”
这话让陶叶和严川闻都跳脚起来,一个劲推辞,说使不得使不得,严川闻更是夸张,“哥们,别把我陶哥往火坑里推。”
夫妻两人讪讪,最后丈夫小声问,“那我让我家茵茵给您磕个头?”
陶叶嘴角微抽,“道个谢就行。”
小姑娘倒是生的水灵,见了陶叶也不害怕,上前喊了句陶叔叔,信誓旦旦说,“我长大以后也要像陶叔叔一样,开飞船救人。”
严川闻直接笑出声,陶叶无奈何解释,“开飞船不能救人。”
小姑娘很失望。
走之前丈夫给陶叶递了张名片,“机长救我女儿有功,偏偏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酒店里。实在是不公。”
犯人两字让陶叶不悦,他纠正对方的说法,“您误会了,我和您一样,都是为了健康暂留酒店。”
丈夫表情|欲言又止,看了看过道,压低声音和陶叶说,“您要是觉得苦闷,就去三楼,那儿有个大师,讲经可好了,能给人指点迷津。”
提到这位大师时,丈夫的表情变得恭敬起来,念道,“神会审判那些有罪的,机长您是好人,别怕。”
陶叶不知道如何回答,等一家三口消失在电梯内,严川闻拿胳膊肘捅陶叶,“去不去?”
陶叶白他一眼,“去个头。”
不过有一事陶叶不太明白,“说起来,咱们这班有和尚吗?”
他怎么听着怪怪的,什么神,有罪,大师,中西合璧的玩意。这是哪个教派的?
严川闻没法立刻给出答案,“我回头问问李姐。”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回了房间。陶叶盯着屏幕半天,最终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爸,妈在午睡吗?”
陶叶捏着裤子的线缝,指尖冒出细细的汗,回应着。
“就迟点回来,没别的大事,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事……”
直到电话那头挂断,陶叶才吐出一口浊气,他起身走到浴室,脱下衣服,仔细研究后背。
入住酒店第一天,医务人员就给陶叶做了全面检查。对方告知陶叶,他的身体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无论是表面还是里层。
所以是错觉?
陶叶按着后方的肩胛骨,思绪又回到了昨天。
他将怀里的孩子抛给严川闻时,清晰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寒意。
这是源自一种基因深处的恐惧,像是被孤零零抛弃在太空,肉|体被撕裂碾碎,精神却保留下来。
他无法回到肉|体休眠,于是被迫清醒着,看着时空扭曲变形,两个不相干的点相撞破碎,拉伸出一条长线。
这个时间很长,长到陶叶以为过去了近千年,同时也很短。下一秒严川闻就在呼喊他的名字。
花洒喷头的热水烫红陶叶的皮肤,他望着腾升的热气,一只手按在玻璃门上。
相互作用的力将指腹压平,直到指尖发白。
陶叶收回手,任由热水冲刷自己。
他骗了方染静,也骗了所有人。
黑球吞噬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