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人的视线会受阻,于是当一个个火球精准地投来时,大军已乱。火光冲天,一个连着一个的帐篷被点燃,提着刀剑冲出来的将士们只冲了铁车而去。
窦章是万万没想到,宁王居然会夜里出兵,因为没有哪一个将军会在黑夜里和敌方交战。
他迅速冷静下来,将部队集结调动,虽然其中已经有不少被烧伤的将士,但幸好的是粮草尚且还未波及。
现下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宁王明显是不杀干净是不会罢手的。
窦章面色变幻,领军冲在最前面,远远地,借着双方手中的火把能看清对方的位置。
那头宁王高坐在马背上,他看向了窦章,那么远,那么晦暗,但窦章仍能感觉他身上的气势。
窦章其实很不明白,宁王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将那铁车运来,轻而易举就接近了他们的。
然而宁王是不会告诉他这些的,战争之中,不管用什么办法,谁赢了,谁就是有资格说话的人。
于是这黑夜里,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平州之战就这样打响。
宁王面容冷厉,他大喝一声,径直冲了过去。
在这交战之前,双方将领会先过手,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怎么过手?
于是也没有人管这一步了,不要命地向对方砍去,就是最直接的招式。
双方军力相当,但因为窦章营地被袭,他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场战役,否则他就没有后路了。
“受死!”窦章怒红了脸,手中长.枪寒光逼人。
四周都是落地的火把和死去的士兵,焦土从脚下蔓延,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宁王冷笑一声,旋即侧身躲开那一刺。他眸色沉沉,调转马头朝着窦章背部而去,窦章也是反应迅猛,一个歪身下腰,侧挂于马上。
二人顾不上身边的厮杀怒吼声,全神贯注地交手着,此刻不停在黑夜中摇晃的火光,只能明明昧昧照见他们那嗜血的双眸。
长.枪与剑碰撞,霍然发出了清脆的铮响声,隐隐的火星子从那上面冒出,两人皆是使尽了全力致对方于死地。
就在窦章还在和宁王周旋之际,他们左右侧翼以及后方已经围上了里里外外好几层的兵。
窦章心中大骇,他怒吼:“你竟是还有兵力!”
说话间宁王又是朝他一剑,窦章心下分神,竟是叫他一剑刺中臂膀,血液很快就沾湿了衣衫。他手中失利,防守与进攻大不如前。
混战中外围的人已经包抄了上来,窦章的人马整个已经被困住。军心失稳,将领也已经受伤难敌,压倒性的战势如野火般瞬间燎原。
天空越来越亮了,遥远的天边已经开始泛出一点点橘红与微白。
窦章心神微恍,这一下竟是被宁王抓住了机会,他狞笑着忽然从马背上飞身过来,剑尖直指他脑门。
“尔敢!”窦章大喝一声,拼尽全力从马背上跳下,借着惯力,他在地上滚了好几遭,紧咬着牙飞快从地上站起来。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宁王说罢不再废话,他落地追击,毫发无损的他与已经身受重伤的窦章,根本不在一个段位。
眼见着窦章又被刺中大腿,他承受不住地猛地跪地。
“众将士听令!”宁王脸上满是泥垢与鲜血,他举着剑高声怒喝:“杀!”
外围包圈的士兵先是骑兵打前锋吸引火力,而是盾兵往前,破掉其攻势,再而后是步兵冲锋。
阵势很快排列好,左右翼窦章兵力最弱,于是他们集中了大批人马前去。渐渐地包围圈越来越小,窦章的人已经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我大燕将士!誓死不退!”窦章摇摇晃晃借着长.枪从地上站起来,他嘴角流出一道血迹,战袍也已经破烂不堪,可此刻他仍旧眸光坚定,死死盯着宁王。
“我大燕将士!誓死卫国!”
天空翻起鱼肚白,战火弥漫着整片大地,窦章做着最后的挣扎,浑身伤痛的将士们奋死抵抗着。
宁王已经翻身上了马,他就那样远远瞧着,瞧见了窦章那眼里的视死如归。
“可惜了。”他低声一笑。
其实不是谁都是好人的,也不是谁都能为了你现在的大燕陛下去死的。
窦章那一百个突袭的人里面,宁王杀了些,但也留了些。不巧,留的那些刚好体力都不错,运个什么铁车,稍微在混乱的局势里面还能出出力。
终究么,大家都想活着。在绝境面前,谁能拉他一把,他屁滚尿流地感谢都来不及。
宁王收回视线,发动了最后的命令。
太阳终于升了上来,这片土地上的血迹像是错综复杂的一道道沈纹,盘根错节地啃噬着最后的净土,而血气与战火的味道,像是化不开的浓雾,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