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炳忽然说:“您有没有打听过窈窈之前在大燕的事?”
永雎王冷笑一声:“怎么,那位周公子?叫什么,周从凛?”
他连连追问,就差没把我很冒火几个字写脸上了:“你觉着他不错?”
盛炳摇摇头:“爹,孩儿只是觉得,这事儿您何不问问窈窈自己的意思呢?”
永雎王忽然沉默下来。
“她自小离家,一路流浪到大燕,七岁就在将军府做奴才。孩儿不敢说她平日过得怎么样,可她如今既是回了咱们盛家,咱们就让她欢欢喜喜选自己喜欢的,年纪大不大,好不好看都没关系。”
盛炳垂下眼皮,轻声道:“咱们亏欠了窈窈许多,以后大半辈子都是她要嫁的人陪她度过,孩儿不想让她觉得这一生再有任何遗憾,再有任何不如意。”
永雎王声音有些沙哑:“爹只是想给她选一个最好的。”
“什么才是最好的?”盛炳笑了笑。
他握了握拳,抬眸道:“爹,您可否要听听窈窈自己的想法?”
永雎王一愣。
却见盛炳慢步走到门口,他将早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的晚霁带进来。她抿着唇,罕见地有些紧张与不知如何开口。
“孩儿没同您说,私自做了这安排,是孩儿不对。”盛炳躬身道:“只是到底觉得这关乎窈窈的幸福,斗胆请爹听听。”
他说:“听听窈窈真正的过去。”
***
那一晚究竟最后晚霁和永雎王谈了什么,盛炳是不知道的。他当时说完那番话就退了出去,静静站在了院中。
彼时永雎王听着晚霁的一言一语,才恍惚间真正了解到她过去的那些年。过去的那些,每一个都有周从凛的日子。
姑娘家说起这些事没有不害羞的,晚霁也不例外。但她想,周从凛能为了她参军立功许下一年之约,她凭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将她的心意完完全全告诉自己的父亲?
“爹,窈窈心里有他。”晚霁明明白白地说:“想要再等等他。”
她耳尖羞红,眼神却温柔中带着坚定无畏,坦荡地看向永雎王,神情那样真挚。
扪心自问,永雎王并不赞成她和周从凛的事。在他的心目中,女婿不应该是做过他女儿主子的人。
即便能说是几近十年光阴的陪伴,或者说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永雎王都不乐意。
可他害怕。
他这些年来都在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能力能够保护住她们,他怕这一次他但凡说出一个不字,晚霁和他之间,就会生出嫌隙。
就像晚霁回来这么久,他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就连换回她自己的名字都未刻意提起过。那些年里他没来得及参与的,是一个父亲在女儿面前不敢触及的伤疤。
于是他沉默了。
“爹想想。”这是他告诉晚霁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晚霁走了,永雎王都有些魂不守舍。其实当初打听到消息时,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那时候永雎王一门心思只想着周从凛那个狗贼惦记自己宝贝闺女,哪能想到闺女也惦记着他?
永雎王难耐地揉了揉眉心,平生第一次觉得无从下手。
若他同意了,周从凛真的带着聘礼从大燕而来。窈窈嫁过去,那就是隔着两国,她受委屈了,他们又如何知道,如何来得及?
且他这才接回晚霁多久,王妃好不容易病情转好,又要让她离开,再次承受这种痛苦吗?
他重重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提步往王妃院子里去了。
夜深了,寂静一片。守在院门口的小厮丫鬟连忙向他行礼,他摆摆手,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屋内。
王妃尚且还未歇息,她今日来了兴致,说要绣荷包,这会子还在灯下画着花样,眉眼认真。
永雎王站定在门口处,远远看过去,眼神温柔下来。
晚霁生得确实是像王妃的,只是性子并不像。晚霁看着温和好说话,但内里固执有主意,她嫌少红脖子瞪眼,但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不是任人搓扁的角色。
“怎么了?”王妃抬眼时不经意发现他,有些奇怪道。
永雎王咽下心中话头,轻声一笑:“没什么,只是来瞧瞧你怎的还没歇息。”
“快了。”王妃也跟着笑。
“那就好。”
他点点头,再未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