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周从凛死死揪着他衣领,眦目欲裂。
大夫吓了一大跳,嗫嚅着:“此毒非一般,以我多年行医——”
他话还没说完,周从凛陡然松开了人,他双目似有汹涌波涛翻滚,声音比那寒冰还要凛冽:“还有多久?”
那大夫怔愣住,一时没听清,周从凛直视他,又问了一次。
“还有多久?”
漆玉立在一旁,嘴唇都咬出了血,她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大夫不敢迎上他目光,沉默片刻,垂眸缓缓道:“五日。”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周从凛蹲了下来,他执起她的手,和从前每一次抚摸到的一样,柔软极了。
可太冰凉了。
“去找。”他声音沙哑,有些固执的阴沉。
漆玉一震,迅速明白过来。
脚步声渐渐消失,随着嘎吱一声,门也轻轻被关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周从凛抬手理过她额前碎发,手指沿着眉梢滑到了眼角处,晚霁生得是有些英气的,可现下她昏睡着,孱弱的模样便显得更有些娇弱美丽来。
“我那日……”周从凛顿了一下,他扬了扬唇,竭力露出一个笑来:“那日写的信,你还未曾给我答复。”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躺着,呼吸绵长微弱。
“还有那个梅花风筝,你记得吗?”他近乎是虔诚地看着她,絮絮叨叨:“我给它画了眼睛,画了嘴巴,等来年春天,我们就一起放。”
“我们去找小蛮,去找阿月,等邵铎回来,等徐茂也好了——”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地,一字一句保证,他说:“我就来娶你。”
“窈窈。”
他眼眶通红,声音低不可闻。
“我来娶你。”
……
“想必周公子大约也听周夫人说了,你幼时那一场病能痊愈,与女施主有莫大的关系。到了如今,也不过是你二人因果纠缠罢了。”
“周公子,你乃是死中求生的人。那位女施主,从始至终都是你此生的变数。”
“唯有女施主,方可成为你一线生机。”
恍惚间到现在他才明白衍岐说的那番话,所谓他的生机,不过是晚霁来替他受了这一劫。就像多年以前街边的那个幼童,遥遥一眼,便注定了所有。
衍岐——
周从凛猛然站起身。
对,衍岐,他一定有办法。
他惊喜若狂,可正要迈出去的脚却一滞,即便是要去寻衍岐,需要回京城,时间根本来不及。
周从凛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雄狮,蓦然被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一直以来挺直的背脊微微弯了,他埋着头,一声不吭。
烛火烧得啪啦一声,又燃掉了一截儿。孤寂的身影被投射到窗纸上,影影绰绰地,像是被定住了,僵硬着半晌没动。
漆玉急步回来瞧见,她心头叹了口气,虚虚靠在了木柱上。仰首望去,乌云遮住了月亮,只余那清清浅浅的月光稀薄透出来。
快是十一月的夜,寒凉至极。
***
清晨天边泛出青白,是一个阴天。
城守府里的下人来来去去开始忙碌,周从凛案桌上的信纸在微风中扬起一角,他目光沉沉,凝视着半晌未动。
“周公子。”漆玉从晚霁房里出来,眼底下带着熬夜的青黑,她顿了顿道:“您——”
周从凛抬起头看她,眼里都是血丝。
“找到了吗?”声音沙哑,像是沙砾摩擦,低沉干涩。
漆玉摇了摇头。
“再找。”他说。
话音刚落,徐茂同常晖已进了屋里,两人神色担忧,张口便要问此事。
周从凛先一步出声,平静道:“你们回京复命吧。”
徐茂眉头紧锁,迈着步子走近:“可是晚霁姑娘……”
“回去吧。”周从凛打断,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这里有我。”
两人是今儿一早得了的消息,说是城守府里忽然找寻大量的大夫,从昨儿夜里就一直闹个不停。直到见到在外面奔走的漆玉,他们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往这边赶。
常晖拦下徐茂,看向了周从凛,两人四目相对,他沉声道:“好。”
终究还是在二人带领下大军回了京城,连同着那份信一同带了回去。只是从赤庸关回京,最少也要十日路程。
这会子承安帝同李太傅还有宿驭站在宫内高楼处,天边乌云逐渐散去,日光点点照下,照在了绿瓦红墙上,照在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上。
“原来还有天授这一说法。”承安帝笑了笑,温和眉眼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