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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南极的冰山(1 / 2)


从林氏的角度来看,事情办得不怎么圆满,最后还是让祁氏与郑琰之间留下?了疙瘩。她也没计划着让双方?能够相亲相爱,至少面子上得看得过去吧?本来就能达成目标的,叫祁二这倒霉孩子一?搅和,连表面上的和平都很勉强。

“祁家二娘真是够呛,”林氏回来对丈夫报怨道?,“本来好好的,她硬要闹个不痛快,这样的孩子真没个眼?色。家里大人多不容易啊,低声下?气的都差不多了,她非结个仇家不可,现在倒好了,我看她在鄢郡呆不下?去了。”

李刺史叹道?:“世家倾颓啊!”

夫妇二人都有些无奈,他们?都是世家出身,对祁氏是抱有同情心的,虽然池脩之夫妇技高一?筹,祁氏做的事儿也够蠢的,自幼形成的士庶分野还是在起着作用?。李刺史道?:“罢了,咱们?也尽力了,祁氏不过是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能化解了这一?段恩怨,也是值的。”

林氏无奈地道?:“说起来韩国夫人不像是个刁蛮的人,真不像是权相的女?儿,跟传说里的也不太一?样。脾气是有一?些,道?理也还是讲的。祁家也是,光看今天这个样子,是过于自傲了,一?个黄毛丫头都能赌气成那样,平日恐怕在郡里也够猖狂了。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偏遇上了这两个厉害的人。”

李刺史道?:“以后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只盼祁家从此老老实实的,别?再让你我为难才好。”李敬农还扣池脩之手?里呢。就李刺史来说,他们?李家跟池氏夫妇关系尚可,他同情祁氏的同时,更看好池脩之一?点。在李氏这样的家族看来,京兆池氏,如果能够复兴,也是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儿。

“要不要再留两天,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要是咱们?一?走,祁家又……”

“他们?是不敢了,若是再胡来,只管告诉池脩之,随他怎么办罢!”

“行,那就明天走吧,哎呀,叫这事儿闹的,头疼。”

“累了就早些歇下?,明天还要赶路呢。”

“哎。”

一?对心情复杂的夫妇带着复杂的心情入睡了。

对祁氏来说,郑琰最后开出了条件,反而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有的时候,人就是会有这样的一?种心理,你得罪了一?个人,或者自认为让一?个人不开心了,如果对方?大度地说:“米关系哟,亲!”你反而会更不自在。如果人家提出补偿要求了,你付了代?价,晚上倒能睡得安稳了。大概除了天真到一?定程度,又或者自我中心到家了的人,很少有人不会认为——凡事必有代?价。

先前再伏低做小,都是在潜规则之下?进行的,颇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的祁氏,担心自己默认的潜规则与郑琰默认的潜规则不一?样。现在郑琰明码标价了,他们?便少了这一?份子担心。

对于祁二娘子,祁家长辈也是气得厉害。正?在这节骨眼?儿上,一?个不小心让人拿住了错处借题发挥,那就是个雪上加霜的局面。你怎么能这么不顾大局呢?

祁耜夫妇把?这个宠爱的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此危难之际,你怎么这样不识大体?又让祖母难做?”

祁二娘哭道?:“阿爹阿娘知道?么?那位夫人,她的厅上让无知村妇与祖母平起平坐!我家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这也能忍么?”掩面伏案而泣,满心的悲凉,“呜呜,几?时到了这个境地了?奇耻大辱!”

被她一?说,家中上下?也是恻然,祁耜本来还要狠狠训斥她一?番的,此时也只能说:“你心里不好过,收拾收拾东西,到乡下?庄园里住些时日去罢。”郑琰的话让人听了非常的不舒服,不但直指他们?家家教不好,还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对于世家来说,或者说,公开让他们?惩罚家里人,比夺他们?的田园还让他们?难以接受。事到如今,祁氏却只能照做。

形势比人强!祁氏郁闷有之,痛恨有之,羞辱有之,却只能把?所有的情绪压下?,把?祁二娘给送走。祁二娘脸上两行清泪:“儿不孝,连累父母亲长,却也不想再受这等闲气了。儿避祸而去,深居简出便上,毋以儿为念。”

说得家中又是一?阵大哭。次日,王氏等去给林氏送行,这回来的都是官家娘子,郑琰也出现了。王氏身边果然没有了祁二娘,只有一?个祁三跟着。大家看在眼?里,互相使一?眼?色,也没有一?个人再提起那不开心的事情来。

林氏与郑琰执手?道?别?,互诉不舍之情,郑琰可是帮了林氏一?个大忙了,没有郑琰,林氏还收不到祁家送的厚礼呢。李氏是大世家不假,家族产业也多,但是分散到各房名下?的,未必就是很均匀地同样富有了,各房又各有儿孙,能多弄一?点家业,世家口上不说,心里也是非常乐意,不然他们?弄个什?么隐田隐户?只要名目起得好听,那就行。

郑琰还很关切地询问了王氏的身体状况,因为王氏昨天是借口酒有点多了,匆忙带着闯了祸的孙女?儿回家的。双方?的态度,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和解的信号,也好,省得咱们?夹在中间难做。跟郡守夫妇做对吧,小细胳膊拧不过大粗腿,为难祁家吧,乡里乡亲的,彼此之间还有许多已经说不清了的亲戚关系。

这样最好了!

送别?了李刺史夫妇,各人归位。

郑琰笑?对池脩之道?:“为客费了三升米,这林夫人没少收祁家的好处罢。”

池脩之道?:“管他们?有什?么交易呢,咱们?只把?手?上的事情做好就是了。总与他们?扯个没完,我都烦了。”

“好好好,做咱们?要做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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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与池脩之现阶段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学习、补课、摸索、培训。要修路、挖渠,尤其是这样比较大规矩的政府行为,就需要有一?个统筹规划。路线基本上就照着原有的进行拓展,难的是做一?个方?案。

如果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工程,那么,中央有户部、工部一?个出钱一?个出技术人员,连将作都能出一?部分工程人员给予支持,这个没问题。此外?中央还聚集了一?大批的专业人才,从测绘到设计,再到计划、预算,很多官员还是兼职的水利学工程师,有个别?人甚至是顶尖的水利工程专家,又有国家力量做后盾,做这样的事情当然简单。

鄢郡不一?样,首先,基本上最好的人手?都集中到了中央了,留给地方?的就少。鄢郡的地方?财政里倒是有余款,却要省着用?,这项工程计划里用?料很贵,以往修渠、修路,大部分都用?不到石料,现在主体几?乎全用?石料,光运费就很愁人了。这个预算得他们?自己来做,哪怕郡衙已经基本配齐了人员,也是一?样的。

鄢郡以往也有做过工程的人,这部分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小吏,很多都是凭经验办事,上回全让池脩之给踹一?边去了,现在送上门来都不敢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中揩油?技术水平还不能保证过关不过关呢。

池氏夫妇可以凭关系向中央借人,问题是,中央不可能把?最好的借给你,更不可能借得多。哪怕是郑琇、郑琦弟兄两个做到了刺史,他们?都借不到人。郡衙上下?只好一?面找些做过工程的老人当参谋,然后自己上阵。不会的,现学,不懂的请教!

郑琰做计划是一?把?好手?,毕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凡事有规划啊,要挖多少土方?,路线几?何,可调动?多少人手?,一?个劳动?力一?天能做多少工作,共能开工多久。国家无偿征发劳役一?年有多少天,即,可以有多少白工,剩下?的缺口要从哪里补足,工程质量的标准是什?么,等等等等。做得似模似样,池脩之也挑不出毛病来。甚至郑琰的计划里还有了些福利,比如给力役加餐什?么的,池脩之还很凶残地表示,不能给太多:“原是他们?自备干粮的,想着早些回家,自然做得快。你要是补贴得多了,可有得磨了。”明白了,吃大锅饭的不干活。

郑琰很遗憾:“改成奖励如何?一?天一?个工,挖多少方?土石算合格,超过的,超多少有多少奖励。”

池脩之摇头道?:“难!”郑琰一?直呆在后衙,真没怎么接触国计民生,池脩之却是四处跑,很知道?内情,“怎么能保证执行?纵使拨下?了钱去,你怎么知道?这些钱给发到各人手?里?我分水也是召集乡老,并不用?小吏,小吏不可信。”

郑琰哑然。

池脩之安慰她道?:“今年不行,到了明年、后年,咱们?把?威信立了起来,下?面的人不敢乱动?了,就能宽仁些了。”

郑琰讪讪地道?:“我总想着,大家都能过得好一?点,就好了。明明,他们?辛苦劳作了,我们?才能过得好,可,看他们?太辛苦,我也不忍心呢。真是,是不是太虚伪了点儿?可我真的……想天下?太平呢。”有很多话说不出来,人就是这样矛盾,作为一?个特权剥削阶级,靠民脂民膏过活的人,居然猫哭耗子起来了。大概,曾经的平民生活、平民教育,还是在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吧。

池脩之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会好起来的。”池脩之自己也想做出些政绩来,同时,久在中枢混,多少知道?一?些内幕,如今世道?实在称不上好,让百姓过得好一?点,也算是一?个有良心的政治家了。倒没想到,自己妻子心忧万民。这个,池脩之略感惭愧。

郑琰一?捏拳头:“一?件一?件地来吧!”

池脩之一?笑?:“好!”

两人又跟土木工程死磕上了,郑琰尤其痛苦,画图神?马的,真不是人干的差使。直到从被抓壮丁的汤恩那里看到了铅笔,郑琰才一?拍脑袋:“可以用?这个呀!”以前用?过的嘛!我以前画的素描可比那个“发明”铅笔的人好多了。

铅笔做为一?个新兴事物,出现没多久就由于其发明人被推倒而流行不起来了,得到常弼画技“真传”的,一?个也没有,能临摩其意的也没几?个。大部人觉得,毛笔更好用?,也就放弃了。倒是很多工匠觉得这东西比较好,尤其是木匠,画个线什?么的,方?便极了。常弼的铅笔店,几?经转折,被收到将作管辖了,由于铅笔外?面是包着木头的,所以算是木匠。

汤恩小弟就是个木匠,郑琰从他那里弄来了铅笔,结果悲剧地发现,由于放下?硬笔的时间太长,她居然不!会!用?!了!

一?脸苦逼地适应铅笔中……

重新适应了铅笔之后,郑琰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同时,土木常识突飞猛进!但是,整个工程还是要专业人士来做,郑琰顶多算是听得比较清楚明白,死活不敢自己下?手?了。水利工程神?马的,道?路桥梁神?马的,一?个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她还是不要乱指挥的好,知道?些常识,帮着算个账比较适合她。

正?在进行田间管理的劳动?人民不知道?,他们?的郡守和夫人,已经把?他们?接下?来的工作给确定下?来了。简直就是周扒皮!

池脩之还带着人踩点,做简单的测绘,同时微调方?案。半个月脸就晒变了样儿,就这样,又来了新的问题。

时已入夏,今年天气有些干旱,鄢郡仗着水土好,目前还没有什?么灾情出现。池脩之先前又罚了一?大批人做苦役,疏浚了河道?,挖深了沟渠,又整体调控了全郡的用?水。使旱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即便如此,部分地区还是出现了因为水资源紧张而悄悄侵占别?家用?水的情况发生。个别?的村子还发生了小规模的械斗,这让全郡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池脩之的身上。池脩之分水的时候说过,谁不按规定用?水了,谁擅自械斗了,就罚谁,一?点情面也不讲的。

械斗双方?的身份略有微妙:受害者,祁家;施害者,土鳖吴家。

即使是社?会主义新农村,也很难摆脱历史遗留下?来的格局——同姓聚居,就更不要提现在的鄢郡了。祁氏本是大族,土鳖吴家一?大族人住在一?起,就是一?个村子,这村子就叫吴家村,与名字比较风雅的“祁园”相映成趣。

吴家看着祁氏不受府君待见,正?好天又干,贪心乃起,也是欺软怕硬,偷偷开了渠,偷了正?在按规定用?水的祁氏的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祁氏很快发现情况不对,派人去堵缺口,正?遇上了吴家偷水的人,两处一?理论,祁氏难免带着傲气,被吴家那副“你们?过时了”的小人嘴脸一?派,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也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反正?是闹到池脩之的案头上来了。

怎么判?大家都盯着呢!

断案从来难不倒池脩之,两边一?拿到,公正?合理地认为:“事因吴氏偷水而起,先判偷水案!吴氏犯本府法,参与之人罚力役三日,铜十斤,从其用?水时日里,扣一?日补与祁氏。本府说过,别?人违法,苦主可上告,毋得私斗,祁氏为何不告?不告,等罪!——械斗之事,两家皆有过,本府一?视同仁。两家械斗,本应即时治罪,国以农桑为本,吾不误农时,着两家人犯,秋收之后每人加服十日力役。先前诸乡老与吾立契,今不能约束村民,着戴罪立功,看管诸人犯,秋收之后,领他们?来服役!晓谕全郡,两家系初犯,故轻罚之!此后有再犯者,加倍惩罚!”

判完了,这么个结果大家都能接受。祁氏本打算如果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就要闹将起来,没想到居然还算公平。吴氏本就胆虚,不意府君居然没有为难祁氏,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只有池脩之开心得不得了,这就又多了许多免费劳动?力啊!

就这样忙碌,还有闹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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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工程也好,械斗也罢,都是公事的范畴,郑琰没想到的是,私事上也有来搅局的。

事情还是因为祁二娘而起,祁氏虽然在全国勉强能挂号,到底势衰,已是多与本郡之人联姻了。郡内望族通婚,也是四通八达,祖祖辈辈的纠缠不清了。王、朱等四姓与祁家总有着奇奇怪怪的亲戚关系,几?家小辈纵有礼法约束,也架不住姑母姨妈家的表哥表妹之间互相认识。

祁二娘在郑琰看来讨厌,但是在思想比较顽固的鄢郡人看来,那行为绝对是可圈可点的!世家不能自降身价、自甘堕落!祁二有一?表兄,是朱家的小公子,年方?十六,生得唇红齿白,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自以也算系出名门,才学又好,挺瞧不起土鳖们?的。朱六公子心中素喜欢祁二表妹,两家家长也有意结亲,不想晴天霹雳,祁二被送乡下?去了,有不可靠消息讲,可能要被远嫁。

朱六哪里受得了这个?求他父母帮忙,父母年轻时也是与他这样的想法,后来他爹也做过几?任地方?官,又到京中叙个职什?么的,几?次叙职棱角一?磨,比较能认清现实了。听儿子要犯浑,先把?朱六给骂了一?通。

朱六记得一?个孝字,不敢与父亲争辩,跑到祁高大门口大哭不止:“郑氏,冰山耳!日出即融,冰山难靠!竟为冰山而抛骨肉!祁氏真要完了!”

祁高真想让他现在就完蛋!派人拿绳子一?捆,给扔回朱家去了:“你们?家的孩子,自己看着办吧,我是不敢再招惹了。”

朱六他爹差点没被吓死,朱六这孩子,还真是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池脩之这么横,乃是有个好岳父。你看出来了也别?这么直白着说啊!很多人都觉得他本是能凭本事拼出来,结果却是裙带上来的,却觉可惜又有些鄙视,可为什?么大家都不说?因为郑琰确实是个大杀器!

朱六倒好,隔山打牛,还隔了池脩之、郑琰两重山,等于直接骂到郑靖业头上去了。亲,你骂个池脩之就算了,骂了他老婆,等于点名郑靖业啊!

作为本郡一?直以来的地头蛇,祁家的地理位置相当好!适合围观!适合狗仔盯梢!朱六他爹知道?,跟池府君两口子别?玩花样,你玩不过,还不如直接去请罪来得方?便。这么想着,脚下?也没停,绳子都没解、朱六嘴巴里的手?绢还是祁家提供的,就这么拎到了郡衙请罪。

郡衙里也有朱家的人做主簿,一?听了这事儿,魂都飞了!郑琰穿越前的时空里,有个成语叫“望洋兴叹”,朱主簿与李敬农等人处得久了,才知道?自己的见识确实算是浅薄了,便是郑德俭,那气派也不比别?人差。更不要提平日里见识到了夫人规矩了。

朱主簿拉着朱六他爹一?个劲儿地说:“千万别?犯犟!”又哭丧着脸去看郑德俭。

郑德俭很想抽朱六几?个大嘴巴,但是人家爹在这里,自己的姑母姑父才是这里的主人,哆嗦了几?下?,强忍着道?:“府君在外?奔波,此事晚辈不能作主,还请贤父子入内稍待,我找人进去通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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