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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天罗竹皇(1 / 2)


事情这么发展,虞黛楚也没有想到,她就这么尴尬地眨着眼睛,和?秦月霄默默地对视,试图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无辜。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秦月霄对上她,眉头皱得死紧,左思右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把眉毛皱得更紧,颇有点像是看见孩子叛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老母亲,“你?制作这样的符宝,当然没有问题——别说你?是神女,地位超然,就算是普通的揽月殿真传弟子,私下里?做点这种事,也不算什?么大不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沧流界不再是五百年前的沧流界,如今的极乐天宫,也没有五百年前的威势和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地位了?。

当年拿不夜灯制作符宝的,也许有,但绝对会被长辈拿去掏空做成人皮灯,挂在揽月殿前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揽月殿前,可是挂着一排美人灯呢。”秦月霄意味深长,“也就是如今,大家都和气了?,少有制作美人灯的了?,这才让你们对往事不再清楚,少了?许多顾忌。”

秦月霄说出“美人灯”这三个字,虞黛楚还没什么反应,周芳瑜等几个旁听着不敢吱声的金丹修士倒是先倒抽一口冷气。

也就是极乐天宫对外形象太过神秘,以至于令这沧流界的“凶名赫赫”,旁落到无垠血海和大荒神殿的头上,其实作为沧流界数万年的霸主,极乐天宫的手段,没理由比其他宗门来得手软。

——像是将不夜灯做成符宝的行为,就算得上是需要?大刑伺候的。

在极乐天宫规矩最严的时候,四大分殿个个都有自家的一套大刑,专门用来惩治违反宗门规矩的弟子。

揽月殿的大刑,就叫做“美人灯”。

所谓的美人灯,是真的以人为灯,以特殊秘法,将修士化作一盏人性的、会发亮的灯,直接往揽月殿前的回廊上那么一挂。而?美人灯最残酷的地方,不在于将一个修士化作一盏灯的过程——倘若只是将一个人杀死,充其量就只是一种变态的艺术感,那也算不上是什么残酷大刑了?。

而?美人灯残酷的地方,在于这发光发亮的灯,燃烧的是修士自身的修为和?生机,而?被制成美人灯的修士,其实是活着的——活生生地被燃烧。

由于制作的秘法十分独特,使得这美人灯看起来好似是纸笔绘成的一般鲜亮动人,而?灵动之处,又犹有过之,便成了?揽月殿的一大风景。

直到这被制成美人灯的修士的生机和修为完全被榨干,生机断绝的那一刻,鲜亮美丽的美人灯,便好似忽然灭了一般,再也不会发光,也会忽然变得黯淡发黑,没有昔日的美丽了?。

倘若谁真的以为这是什么正经灯,那等知道了?真相后,可就有的惊惧了。

在场的这几个金丹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自凡人起,便在这极乐天宫摸爬滚打、挣扎求生的,对极乐天宫内部的很多传闻无比清楚。

就好像是现代社会校园总有所谓的怪谈鬼故事一样,极乐天宫偌大一个宗门,其中残酷之事又天天都在发生,自然也多的是这类的故事——尽管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生活本身的恐怖,比这些鬼故事还要?更可怕十倍百倍。

而?在这些极乐天宫版怪谈之中,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四大分殿中的各种大刑,揽月殿的美人灯,以其优越精致的外?形和隐蔽性,在一众大刑中脱颖而?出,成为每个一开?始欣赏其华美外?观的修士的最终梦魇。

——整个极乐天宫上下,所有从小便在此修行的弟子中,谁还没有一个名叫“我喜欢的美人灯,竟然是真人做的”的可怕经历?

现在秦月霄忽然对着虞黛楚说出“美人灯”这三个字来,对于虞黛楚这个半路出道的神女来说,自然是无比陌生的新词汇,然而对于周芳瑜等几个金丹修士来说,简直就是童年阴影一般的存在。

——就只是拿自家的法宝做个符宝,竟然还要?大刑伺候,直接做成美人灯??

“所以说今时不同往日。”秦月霄一看她们几个的神情,便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长叹了一声,“看看你?们这些小辈,现在根本不觉得将不夜灯制成符宝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秦月霄无法接受如今极乐天宫的地位和?风气,周芳瑜她们也无法想象当年极乐天宫的声势和威望。

“她也是这么想的。”秦月霄嗤笑了?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朝着台上的叶长老指了?指,好似有些讽意,却又好似意兴阑珊,“现在的极乐天宫,已经不把当成一回事了?,所以揽月殿的弟子私下里?做出这种事习以为常,她接到了你?的符宝,也敢拿出来拍卖。”

叶长老和?秦月霄也不算是一辈人,五百年前的叶长老可能还只是金丹都没来得及凝结的小修士,而?秦月霄却已经一脚踏进了?元婴的门槛,意气风发,踩着极乐天宫最风光时代的尾巴,做着当时最风光的人物。

所以秦月霄心怀惆怅,对宗门的声势有着难以掩饰的偏执维护,很难面对如今的现实,而?叶长老转变的速度却飞快,干脆就自己操办起了拍卖自家宗门至宝所做的符宝这种事了?。

“也罢,这都是天下大势,我再是不满,也无济于事。”秦月霄淡淡道,“不过,丫头,你?可要搞清楚,做出这种事,极乐天宫倒还不至于被你影响到,甚至于其他炼制了不夜灯的揽月殿弟子,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真正受到冲击和影响的,还得是你自己。”

不同人炼制的不夜灯,自然有着不同的特性,这世?上没有什?么完全相同的法宝,而?揽月殿教给弟子的,也不是一套不变的公式,而?是每个人都可以灵活变动、保留核心的法门。虞黛楚的这一套符宝是根据自己的不夜灯绘制的,保留的自然也全都是她自己的特性,倘若有人买下来,细细地研究,能真正从中观察到的,也就只有符宝的主人,虞黛楚了?。

“为了这一点玄珠,究竟值不值得卖出这些符宝,暴露自己的底牌,你?自己权衡。”秦月霄说完,朝虞黛楚望了?一眼,仿佛是想等着虞黛楚变卦,然后当场就能冲出去,把这符宝抢下来,对着所有人宣布“这符宝我们不卖了?”。

“倘若我真的没有考虑到,现在忽然反悔了?,殿主会帮我把东西从游明阁要?回来吗?”虞黛楚笑盈盈地回问。

方才秦月霄勃然大怒的时候,周芳瑜几个金丹修士根本不敢吱声,生怕秦月霄暴怒之下,把怒火直接发泄在她们身上。哪怕是刚才对着虞黛楚有些阴阳怪气的同门,也难免要?用同情的目光,暗搓搓地望望她,递给她一个看似同情,实则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

然而在这忽然凝滞的气氛中,唯一一个不动神色的,便只有虞黛楚这个首当其冲的当事人了。

秦月霄的怒火虽然可怕,但虞黛楚其实没有多少害怕。

当初她将符宝放在品鉴师的面前,而?后者除了提醒她卖出这些会对她自身有所威胁之外?,并没有对卖出不夜灯的符宝这件事本身表现出多少多大的抗拒、排斥或者是拒绝,虞黛楚便知道这种事情,在极乐天宫,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当然也考虑过这品鉴师是否有可能故意坑她一把,毕竟在这魔门之中,莫名其妙不怀好意的人实则是太多了?,但以虞黛楚在极乐天宫的地位,以及游明阁本身的公开性和重要?性来说,品鉴师要?是敢拿自己的饭碗坑虞黛楚,丢掉的可就不止是饭碗了?。

当然,不同的元婴真君对于这样的行为会有不同的反应,就好比叶长老直接就将符宝送上了?拍卖台,而?秦月霄却在第一时间勃然大怒一样,也许有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要虞黛楚陨落在秦月霄的手下。

然而虞黛楚面对秦月霄的勃然大怒,却根本没有那种有可能被暴怒之下当场击杀的担忧。毕竟,以她对于秦月霄的重要?性来说,秦月霄根本不可能为了?宗门击杀虞黛楚。

——宗门的尊严和自己的道途来比较,当然还是要选择自己的道途,秦月霄可是个正经魔修。

虞黛楚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故而?此刻面对秦月霄,甚至还能笑盈盈地开个玩笑。

“我自然不会去找游明阁把东西要回来。”秦月霄凝视着她,缓缓摇了?摇头,“无论是谁,做事情都要承担自己的行为的后果,你?犯了错,自然也要?承担后果,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倒也不错。”

虞黛楚一噎。

“不过,我会开?口报价,将你?的这件符宝拍下来。”秦月霄话锋一转,“游明阁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即使你?我都是五大宗门的修士,但也不是游明阁的主人,到了这里?,无论是金丹还是元婴,都是要谈钱的。即使是我出面,也绝不可能将已经放在拍卖台上的东西撤下来。所以我会出价,也只能出价,买下这些符宝。”

“不过,”秦月霄望着虞黛楚,缓缓说道,“听起来,你?也不需要?我来拍下这些符宝,你?还是打算将它们卖出去,是不是?”

当然是。

“我不明白。”秦月霄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困惑,“你?若是真的缺玄珠,无论是问我还是问萧沉鱼,甚至于是问厄朱要,我们都会给你?的——除非你?是要金山银山,我们一时拿不出来,否则多大的金额,我们也能给你?。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的底牌展现给不相干的人?”

这完全不是一个谨慎的魔修应该有的做法,而?放在沧流界之中,则更是显得对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够上心,也不够负责任。

虞黛楚张张口,本想作答,然而却被淹没在包厢外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之中。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研究虞黛楚,也不是每个人都敢与虞黛楚作对,然而即使是对虞黛楚不感兴趣的修士,总也是需要?强力宝物保命的——在这沧流界之中,最重要?、最能激起修士的兴趣和?争夺的,自然还得数所有能够增加保住性命的几率的宝物。

虞黛楚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将言语顿住,朝着包厢外的昏暗看去,只能听见一片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好似忽然所有人都对她无比感兴趣,又好似忽然间谁都愿意给她捧场了一般。

对面的无垠血海包厢之中,权舟也正皱着眉头,对这符宝的拍卖感到莫名其妙,“即使这虞神女经验浅些,不了?解这其中的危害,秦月霄可是老资历了?,总也不至于想不明白这种东西到了心怀敌意的修士手上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吧?就这么拍卖了??”

——不止是秦月霄,就算是权舟,甚至换成是这沧流界的任何一个修士,都很难理解虞黛楚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终极放大版本,以至于有些不可思议到让人怀疑这之后还另有深意。

苏鹤川微微抬眸。

他自听到叶长老说出这不夜灯是虞黛楚的之后,便忽地抬起头,露出些茫然惊诧的神色来,半是演戏,也半是当真不解——他自然是沧流界少有的知道虞黛楚来历的人,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完全无法解释虞黛楚的这种行为。

——道门修士,也并不意味着就是毫无自我保护之心的傻子啊?

“小女孩,”整个包厢之中,一片静默,唯有江姓修士忡怔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来,哂然一笑,“只有骄傲的小女孩,才做得出这种事,倒也算是有魄力。”

他明明好似看透了一切,将之说破,却又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仿佛将这话说出口,便已经是对这件事的完全总结,旁人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应该为此感到满足了。

满室之中,也唯有权舟真君敢开口询问,“这话的意思是……”

“她的脾气和?胆子,倒也是真的不小。”江姓修士淡淡一笑,“这小女孩在朝所有人叫板呢。”

还不待权舟真君进一步询问什么叫做“和?所有人叫板”,外?面的声潮便又高了?一重,好似热火朝天,仔细听取,原来是有元婴修士开口了。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权舟真君细细思索,便也明白了江姓修士的意思,而?明白之后,便也只能付诸以哂笑,“同样都是金丹修士,还当真是有人气概惊人——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两位互相之间简直是在打哑谜,谁也没听明白,只有茫然地竖着两只耳朵,徒劳地试图捕捉什?么也许没有听见的内容——否则他们何至于完全没听明白啊?

“这小丫头胆子够大,气魄也够大,我们自然不该辜负——”江姓修士一开?口,便露出点无可违逆的气势来,几乎是以发号施令的语气对着权舟说道,“你?开?个价,总得给她捧个场。”

包厢外,一切已经渐渐成了?元婴修士,和?少数财大气粗的金丹修士的竞争。

而?也就是在这时,一道毫无遮掩的声音,自这游明阁的最上方,忽地荡开,将一切声音盖过,“五三十中品玄珠。”

四下本是一片喧嚣,然而当这声音忽地响起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这道声音,是从最顶上的包厢传出来的,五大宗门的元婴修士开口了!

在这位元婴真君开?口之前,最高报价,一点一点、零零散散地向上爬,已经爬到了二十万一张的地步——这个价格绝对不算是低了?。一张二十万中品玄珠,五张一起卖,就是一百万,这个价格,甚至都可以买一件品质稍差的元婴境界的宝物了。

虽然虞黛楚的名气很大,虽然她的实力很强,但大家还是很现实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这符宝虽然珍贵,但大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气势并非每个人都把虞黛楚当成是假想敌,虽然这符宝有着研究虞黛楚手段的作用,但真正用得上的,也就只有五大宗门的一些修士了?。

普通人竞价,纯粹是为了?符宝本身。

二十万中品玄珠,已经足够买上一件品质中等的凡品灵器了,虞黛楚的符宝再强,毕竟也是一次性的,价格自然不好比人家长久循环使用的法宝。能拍到二十万一张,这已经是有她的实力和?加持,吸引了?散修和?小宗门中的元婴修士的兴趣,这才可能达到。

但现在,这位五大宗门的元婴真君一开?口,便将整个价位提高到三十万一张,五张一起买,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中品玄珠——这不可谓是不财大气粗。

而?这个价格,倘若抛开?虞黛楚和?极乐天宫的名字加持,实在是远远超出了符宝本身的价值。

这和?游明阁第一场拍卖的那把燕蛮真的法宝还不一样,那拍卖的其实算是虞黛楚的一个人情,真正拍下来的人,拿着燕蛮真的那把剑,无论是找到极乐天宫还是找到虞黛楚本人,都能得到一个承诺。

然而眼前的这五张符宝,那就只是正经做生意了,加上虞黛楚的名字,也只能惹来别有所图的目光,而?不能让符宝本身价值提高。

——没有附加价值,花这冤枉钱作什?么?钱多得没处放,拿着烫手吗?

也唯有对虞黛楚本身感兴趣的人,才会顶着这完全不值得的价格,一路往上叫价。

“三十一万。”之前报出二十万的元婴真君顿了一下,很快接上。

“三十五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最顶上那个将整个游明阁的议论声压了?下去的声音,紧接着出现,气势之足,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态度。

这次所有人都分辨清楚了?,或者说,这个财大气粗报价爽快的元婴真君,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来历和?身份的意思。

这声音完全就是出自无垠血海的包厢,而?这声音也毫无遮掩,绝对就是权舟真君的声音。

——这可是个在沧流界赫赫有名的狠角色,除了近些年有些淡出江湖、不怎么在沧流界现身的无冕之王淮山真君之外?,就数权舟在无垠血海的名声最响。

之前报价的那个散修元婴修士,不由有些迟疑了?。

到了元婴这个境界,有时甚至都不必出手,便已经知道互相之间究竟谁强谁弱,差距又究竟有多少。权舟能在无垠血海脱颖而?出,手段放在整个沧流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位元婴修士根本无需交手,便能明白自己多半不是其的对手。

游明阁,或者说,沧流界,毕竟是五大宗门的天下。权舟这样层次的人物想要查出和自己竞拍的人的信息,总归是有办法的,那么即使这游明阁的拍卖会是匿名的,也就等于没有匿名,这位元婴修士拍下了?,也等于没有拍下,反而?要?给权舟白白送上宝物、给游明阁白白送上玄珠,甚至还要?送上自己的命。

——这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他选择放弃。

一片昏暗中,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然而,就在这位散修元婴选择沉默之后,自最高处,忽然又传来了一声叫价,“三十六万。”

——最高处,又是一位五大宗门的元婴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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