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一会儿就走,机票已经买好了。”他笑起来,眼里的光明亮干净,冲刷掉夜的清冷。
绿灯了,虞越却没动,她诧异地望着许嘉宴,“这是为什么啊?”
许嘉宴倒是一派镇定的样子:“没事,我本来明天下午就要上班。”
虞越:“那也不行,我给你定个酒店,去前台问问,应该还有房间。”
她的语气近乎蛮横,又变得强势了,她不由分说抓住许嘉宴的衣袖,看两边都没车,一路小跑闯了个红灯,跑到对面有些喘气。
“你穿的什么啊这么薄,不冷吗?”她皱着眉,不满地盯着许嘉宴。
他好似很无所谓的样子,“下班就去机场了,没看天气,没事,我也不冷。”
虞越小声嘀咕了句,冷着脸去碰他的手,被冰得皱起眉。
这叫不冷?
“你手上这块红的是什么?”
许嘉宴眼神略不自在,将袖子拽下一点挡住伤口,语气干净到不惨杂质:“训练时不小心蹭到的,不疼。”
虞越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对,不冷,不疼,你许小少爷是铁打的。”
被骂了,许嘉宴垂眸,抿了抿唇,很轻地说:“是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喝醉了的人总说自己没醉,小孩子也总说自己不是孩子。
“到底为什么跑过来?”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眼神被浓密的睫毛覆盖,手扶着肩带,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蹭了下,小声说:“你昨晚不是说想见我了?”
虞越是真没想到这回答,她一口气堵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在他这样无害的注视中化为一圈袅袅雾气,温热发胀。
乖到让人舍不得骂。
夜好像不是那么冷了。
可他这么个大个子,乖乖杵在跟前听她教训,好像随时会露出可怜的小表情来,还在极力掩饰,发出去的消息又撤回,不想给她添麻烦,又或者,还想保留些小自尊小骄傲……
虞越有些头痛。
怎么总感觉自己在欺负他呢?
“这里冷,你跟我走。”虞越转头快步走向酒店,余光留意到许嘉宴跟在身后,便加快步伐,一直到走进酒店,被温热的暖气包围,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前台,犹豫要不要去询问房间,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等到电梯,刷卡上楼,直到进入房间里,虞越对许嘉宴说:“你等会儿,我安排我助理去给你弄房间,你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走,机票改签。”
虞越说着,对着门口的温控显示屏调温度,往上打高好几度。
许嘉宴眼中划过一抹淡笑,转瞬即逝。
“不用调那么高,我真的不冷的。”
虞越瞪他一眼,语气嗔怪:“手都是冰的,还说不冷。”
“手放在外面所以才冷,其他地方很热,”他很随意地撩起卫衣下摆,拉起虞越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上,停留了两三秒,语气很认真地问,“怎么样?”
虞越从指尖到心底,轰一下烧起来。
他的腹部很结实,只是轻轻贴着就能感觉到几道纵横沟壑,中指指尖触到的腰部却又异常的窄。
宽肩窄腰,至少六块腹肌,行走的荷尔蒙。
她心虚,语气有点飘:“什么怎么样?”
许嘉宴表情坦坦荡荡:“是不是不冷?”
“嗯……”不冷,还很烫手。
许嘉宴牵动嘴角,松开虞越的手,将卫衣下摆整理好,他把背包随意地靠墙搁着,指了下靠窗的沙发:“我今晚就在这儿眯一下,就不找房间了。”
虞越下意识反对:“那怎么行?”
“可以的,我在野外训练的时候泥巴地也睡过,这条件已经很好了。”
他眼中倒映着灯光,像细碎的星星。虞越方才不是没有惊疑,可许嘉宴的一举一动,眼神和语气总透着少年气,坦荡无邪。
就像只小狗对着人翻出肚皮撒娇,很难让人生出被冒犯感。
她反而为自己的旖旎念头感到惭愧。
“那好。”
虞越先去洗漱,她动作慢,流程麻烦,光是洗头洗澡就花了一个小时,考虑到许嘉宴在,她穿了件长款睡袍,长度到膝盖。
她躺进被子里,感觉到许嘉宴关上灯,去洗澡,虞越打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不经意抬眸,望见浴室磨砂玻璃上倒映的模糊暖光,心里忽然升出一个怪异的念头。
剧本里,姚苏不远万里,成就这一场雪山奔赴。
而就在现实中,许嘉宴一双球鞋,一只背包,手上带着伤来到她身边,只想看一眼就走。
梁惟的剧本怪就怪在这里,他特立独行唯我独尊,只给演员一部分剧本,拍到哪部分给哪部分,最多提前三天,而且拍摄顺序还不是按照剧本来的。
这就导致所以前因后果乱成一团,而虞越根本找不到线头在哪儿。
现在许嘉宴也给她这种感觉,他很近,又很远,很简单纯粹,又很模糊疏离……
他曾经是她看着长大的男孩,刚才被拉着摸他腹肌的那一刻,她却想亲他……
虞越啊虞越,你可真是个畜生啊。
……
许嘉宴洗澡很快,他轻手轻脚地,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出来。
床上的人已经睡了,被被子遮住的脸显得更小。
他站在光和黑暗重合的阴影处慢慢擦着头发,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慢慢走向她。
许嘉宴单膝跪下来,动作很轻地将虞越的手藏进被子里,没有多余的动作。
很不想承认,但他刚才的确说谎了。
来之前许嘉宴看过天气,从知道虞越在这里那晚他就查过,穿那么少,他知道会冷。
还有,撤回那条消息时,他其实已经看到她在输入。
那天找去虞越家里也并非无意,许嘉宴上午在分局办事,看见刚抓来的嫌疑人,听说是骚扰女明星虞越导致她落水,他撑到下班,撑到和同事聚餐结束,喝了酒,还是撑不住,鬼使神差地走到她家里。
或许在虞越眼里,他还是从前那个乖弟弟,希望她晚一点发现自己那些卑劣。
许嘉宴冷清无尘的眼神染上些炙热,他小心地收起自己的贪恋,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
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燥热的心在胸腔里跳动,难以抑制的声音。
走投无路是真,希望她收留也是真。
还好……她对他至少还有些怜爱的。
这就够了。
沉睡的虞越翻了个身,她睡姿不安分,脸颊透红,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张着。
少年身形僵硬,无辜的睫毛颤了颤,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虞越在呢喃着什么,声音很小,他凑近一点去听。
她念的是他的名字。
“嗯?我在……”
虞越像是嫌热,不耐烦地把手抽出来,睁开眼,手轻轻抚上许嘉宴一边脸颊,轻声呢喃:“许嘉宴,你好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