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听得心下酸涩,互相对视一眼,低头叹气,杀人也好,赚钱也好,终归是抵不住权势的厉害,一人之力,总不能与一国相抗……
两坛酒下肚儿,赵丰年如愿以偿的醉倒了,白展鹏几人上前扶了他,想要送去客房,却听得他口中依旧在低喃,“我要报仇,我要雪耻,不管多少年,我都要去找我的妻儿……”
白展鹏突然就想起那日他坐在树上,听得那女子说的那句怪话,“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
于是,长长叹出一口气……
大红色的八抬花轿,晃晃悠悠走在通往赵府的大街上,吹打班子,卖力气的鼓着唢呐,敲着皮鼓,一路热热闹闹往前走着,赵丰年一身大红长袍,金色腰带,头戴金翅帽,骑在高头大马上当先引路,若是不看他那黑沉如墨的脸色,就是彤城最英俊的新郎官了。
彤城百姓们聚在路旁,指点说笑着,消息不灵通的就道,“哎呀,赵大公子还是更喜爱吴家小姐,到底娶来做正妻了。”
有那听到些风声的就小声说道,“喜爱什么,若不是吴家使了手段,赵大公子能娶这败德女子?”
诸如此类的闲言,处处皆是,赵丰年如同麻木的木偶一般,听到耳里就又倒了出去,脸色半点儿未变,牵马的风调和雨顺看在眼里,心下都是替主子难过。
眼见迎亲队伍拐过街角,都能见到赵家大门了,街道那头儿却也来了一对吹打班子,鼓声更沉,唢呐更响,仿似憋了劲要压过迎亲队伍一般。
赵家门前看热闹的闲人,还有迎亲队伍都是纳闷,不知这又是谁家娶亲,但是却没看见新郎官和花轿啊。
正是疑惑的时候,那吹打班子已是到了赵府门前,迅速往两侧一分,其后就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有人识得就道,“这是甘苦茶楼的莫掌柜!”
甘苦茶楼?那不是安国侯府陈小姐一手开起的吗,这难道是踢场子来了?
众人齐齐打了鸡血一般,眼睛瞪得比牛还大,生怕错过一点儿精彩之处。
果然,莫掌柜笑呵呵同四周众人拱手见礼,然后才看向马上的赵丰年,高声说道,“赵大公子,今日成亲,小人给您道喜了。原本依照小人的想法,今日是不愿前来的,但是,我们小姐北归之前,曾托小人给赵大公子送上一份贺礼,祝赵大公子与吴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赵丰年眼神闪动,心下滋味难辨,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悲伤,抬手拱了拱,淡淡应了一句,“劳烦莫掌柜了。”
莫掌柜却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展开大声读到,“陈霜月,有夫赵丰年,因其骄傲自大,不守信诺,以致夫妻感情破裂,故立此休书休之,以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陈霜月,武国纪五百三十九年冬末。”
话音落下,赵家门前死一般的寂静,人人都忘了该做些什么,脑子里只有“休书”两个大字在不停的翻滚。
平日只听说男子休妻,今日却听说有妻子休夫的,这简直就是武国有史第一例。
最重要的是,吴家嫁女,本是原配正妻,这般在成亲当日,突然就变了填房,这就如同被人当面大大扇了两个耳光,响亮又清脆……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总之随后而来的喧哗声,议论声,差点掀翻了整个城池,有老者怒骂有违礼教的,有赞陈家女手段高明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恼怒愤恨的,形形色色,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莫掌柜收了书信,递到有些呆愣的赵丰年手中,又行了一礼,笑道,“赵大公子,如今妻位已经让出来了,你可以继续拜堂娶新妻了。”说完,他就带人转身走了。
闻讯赶出来的几位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怒骂出声,但是瞧得赵丰年脸色木然,把那书信塞到怀里,就又都沉默下来,转而张罗着邀请众人进去喝喜酒,迎新人下轿。
吴家人有些犹豫,但是小姐已经抬出门,死活也不能再抬回去,只能先认下此事,以后再让主子们去算账……
夜色深沉,喧闹一日的赵家渐渐沉静下去,喝得脚下打晃的赵丰年终于回到了新房,两个吴家的丫鬟接了风调递过去的红包,就下去了。
赵丰年挥手打发了风调,就迈步进了屋子,吴湘云正是攥着帕子生闷气,心里想着若是夫主哄哄她,她就帮忙向父母求情,若是待她不好,这口气她可忍不下,正这般想着,那头上的大红盖头,就被扯了下去,她被惊得愣了一下,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昏暗,就瞧得赵丰年双眼迷离,嘴角含笑的看着她,那脸上仿似有千般柔情,万般疼惜。
她忍不住就羞得低了头,也忘了问那休书之事,赵丰年扯下腰侧的一个荷包,递到她鼻前,说道,“娘子,你嗅嗅这香气可好?若是娘子不喜欢,为夫再去换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