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随后就看见她从石屏后走出来。
秦洁岚走过来行过礼后,再勾起一抹浅弯淡若说道:“回太子殿下,她是草民暗地培训了十年的舞姬,除了我之外,在侯爷府表演之前,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喔?”赫连祯故作好奇微微一笑。
秦洁岚先后扫视了一眼熊嚣刚、韩之演和赫连祯说:“胤国公和小侯爷都欣赏过流沙的惊鸿舞,太子爷欣赏过流沙的翎雀舞,这两支舞在我们舞坊都是造诣极高的舞蹈,不费些年月,绝对无法掌握其精髓。”
停顿了一会,她又补充一句话:“惊鸿舞的主人雪儿是从艰苦的训练中,流沙自然也不例外。”
她扫看众人神情淡若问道:“试问,一心驰骋沙场的佟千金如何能花费十年的时间学舞呢?更何况,我们舞坊才到屿古城一年的时间,即使佟千金有心学艺,时间也不充裕。而且,这一年,佟千金几乎都在沙场上。”
“嗯。”赫连祯煞有介事点点头说,“种种说法证明,流沙姑娘跟佟若雨并非同一个人。”
他又刻意盯了一眼二当家冷声道:“你,认错人了。退下吧。”
二当家忙低下头去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赫连北淳不以为然说:“如果她不是佟若雨,那日在胤国公府,她为什么要胤国公带领群臣拜祭佟振邦?”
“那是因为不管佟振邦是否有做出通番卖国之事,他都曾经真的得到过万民拥戴。”赫连祯转向他不紧不慢说道,“如果二皇叔对这件还有疑问的话,可以直接上奏父皇,让他再重新彻查屿古城一案。”
搬出了皇上,赫连北淳霎时阴沉着眼眸说不上话来。
“既然证明了流沙姑娘并非佟若雨,太子跟聂亲王无须再为这件事争执。”韩之演突然插话。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身上。
韩之演勾起一抹冷厉的阴弧淡若说道:“本国公倒有一个办法将真正的佟若雨引出来,以除后患。”
佟若雨眸色一紧。
韩之演的目光就落到邱凌空他们身上。
他暗暗睨向佟若雨诡秘笑道:“既然佟若雨肯为了自己的兵抢夺小侯爷的姬妾,还差点是自己命丧黄泉。也就是说,她看自己的兵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佟若雨忽然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邱凌空他们也不由得背后一凉。
韩之演阴险的眸色尽显无遗冷冷说道:“把佟家军的欲孽逐一杀了,尸体挂在城楼上,直到她未露面为止。”
葛珍格和佟若雨不约而同握紧拳头。
邱凌空他们的呼吸再次微微加促。
赫连祯正欲说话,韩之演忙打住他说:“太子殿下该不会不同意这个办法吧?亦或者,太子殿下有更好的办法?要不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赫连祯紧盯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没有人不同意这个办法吧?”韩之演扫视过去冷声问道,“谁想出更好的办法,就尽管反对。”
佟若雨才刚要把手提起来就被赫连祯摁下去了,她鼓着厉目盯了他一眼。
赫连祯唇齿不启暗语道:“弃车保帅,你说的。”
“这办法好,谁敢质疑!”赫连北淳连忙插话道,“不就是一群叛军的余孽,留着也是祸害,难得现在派上用场了。”
韩之演又睨向对面的人冷声说道:“既然他们六人是佟若雨的心腹,那就从他们开始好了。”
邱凌空他们又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紧低着头,不停地把手心揉了再揉,好像锋刃已经凌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样。
大堂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峻冷,不相干的人静静地看着对面六个待宰的羔羊。
赫连祯一个劲握住佟若雨的手心不让她妄动。
“第一个是谁呢?”韩之演从邱凌空开始,一路慢扫过去,再从最后的丁狗扫视回来。
嘴角那抹兴趣盎然的笑弧阴险至极,令人看得发寒。
“我!”邱凌空、妖风、益阳、炫虎、铜钱和丁狗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他们诧异对看一眼,又异口同声激动大喊:“我才是主子最看重的人!”
“……”侍酒的小舞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大跳。
“你们闭嘴!”邱凌空扭头睨向他们凌厉叱喝,“你们算什么东西?主子每每有事请吩咐,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我!他最看重的是我!”
他又睨向韩之演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要杀就杀我!”
“主子只是把你看做一头只会办事的驴!”妖风红着脖子,扬着阴阳怪腔反驳,“主子只会让我知道机密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我才是主子最看重的人!你们谁都甭想跟我抢!就算是要引诱主子出来,那也是用我的头颅!”
“你算什么东西!”益阳突然一拳打到妖风的脑门上叱喝,“说句话都没有中气,主子怎么会看重你这个娘娘腔!”
“嗷……”妖风脚跟不稳扑倒案几上连同酒菜滚了开去。
“啊……”小舞们慌了一下,花容失色逃开来。
炫虎大吼一声又把益阳推了下去,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满身的刀伤大喊:“我身上的伤疤刀痕足以证明主子对我的重视,跟她出生入死的,只有我炫虎!”
他们六人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互相把对方扭到地上往死里揍打,不停嚷着自己才是最被看重的人,迫不及待想把杀身之祸揽到身上。
“吖……”葛珍格禁不住哭了出来,她擦了擦眼泪顿时扑入葛珏义怀里哭喊,“爹,救他们!我不要他们死!”
佟若雨眼眶忽而红了一圈,氤氲的水眸又似乎看到当日被架在校场上的场面。
看着六个忠心耿耿的人为自己争相去送死,生亦何哀,死亦何求?
她身半起,又被赫连祯一手扯了下去。
她鼓动嗜血的冷眸紧盯着他一字一顿低念:“松——手。”
赫连祯心急如焚紧盯着她责备:“你贸贸然冲出去,只会辜负了他们一番心意,还白赔了自己的性命。”
“那又如何?”佟若雨不以为然狠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冷声道,“他们是我在这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熊嚣刚看着蠢蠢欲动的佟若雨,她也跟着着急,心头像住了一窝蚂蚁,被啃咬得难受,越是着急却越想不出对策来。
佟若雨才刚站起来,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邱凌空就从抱团的打斗中跑了出来。
他踉跄扑倒韩之演的案几前鼓动厉目说道:“杀了我呀!”
站在韩之演身后的秦越正欲拔剑,外面却突然传来一个沉稳而寒戾的声音:“谁敢动本王的人。”
“……”佟若雨红着眼圈猛然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是他的声音!
是他!
他回来了!
众人愕然往门口看去,赫连翊傲然凛立的身姿随即出现在人前。
立体的五官刀如刀削般凌厉俊秀,平淡的脸上隐藏着一袭冷寒之意。
眼里闪耀的琉璃幽光像一道寒戾的利箭向韩之演迸射而去,整个人散发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佟若雨潇洒的两鬓紧贴着他微红的脸颊,凛然中带有几分微喘。
他应该是一路赶回来的,以至于来不及拂去身上的尘埃和清理鞋子上的黄泥。
她看见他温柔而冷厉的目光,绷紧的心松了开来,自个慢慢坐了下去。
赫连祯心头忽地抖了一下,看见佟若雨骤然沉静下来的样子,一瞬间,他竟对站在门口处的男人多了一丝自不如人的嫉妒。
甚至,是恨。
自己与身边的人儿明明近在咫尺,她的心却飞到了远在门口那人身边去。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身为太子却忽而变得低人一等。
他痛恨自己有这种感觉,不停在心里呼唤自己,劝慰自己,不管江山与美人,抑或兄弟和女人,都必须选择前者。
赫连翊在突然的寂静中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来。
铜钱和丁狗揉了揉自己脸上的伤又忙跑过去把邱凌空拉回来。
六人在狼藉的案几后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
小舞忙过来收拾了一下,勉强给赫连翊摆了一张空无一物的案几。
赫连翊拂袖坐下来后,再缓慢扫视过去说:“本王的人,一个也动不得。”
赫连北淳冷嗤一声反问:“难不成你已经想到更好的办法?”
赫连翊勾起一抹淡雅的笑弧不以为然说道:“本王对捉什么莫名其妙的叛军之女没有丁点兴趣,你们爱追捕自己想办法去。但是……”
赫连翊语锋一转,郑重说道:“本王在这提醒一句,不管你们有任何想法,有何计划,都不要擅自动用本王的人。本王是奉命保护太子殿下,并不是陪你们做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韩之演淡若笑笑道:“翊王爷是存心要维护这群叛国余孽?”
“胤国公你错了。”赫连翊睨向他,一字一顿傲气凛然冷冷说道,“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的主帅是我,赫连翊。这一刻,他们是太子护卫军,不是佟家军。你把他们称之为叛国军,是什么意思?说本王叛国呢?还是污蔑太子殿下叛国?”
韩之演淡然一笑说不上话来。
赫连北淳和赫连阙也只是虎视眈眈盯着他没有说话。
“还是我的赫连翊厉害。”葛珍格倒是双手托腮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熊嚣刚转着手上的杯子时而看向佟若雨,时而看向赫连翊,心底的感觉很复杂。
似是钦慕吧,又多了一份歉疚,想去厌恶他的狂妄自大吧,又忍不住去想念他的凛然傲气。
“本王也有一个疑问。”赫连翊轻敲了几下案几木面,又斜挑眼眸睨视过去冷声道,“胤国公和二皇叔为什么对本王的士兵穷追不舍,非要杀尽他们为止?难不成真如外边传言,佟家军骤然叛变是某人一手造成,所以现在记着杀人灭口。”
韩之演不紧不慢淡若说道:“翊王爷,你这话太偏激了,小心祸从口出。”
“或者本王误会了吧?”赫连翊淡若笑了笑,再稍稍沉下脸说,“如果不是为了掩饰过去的罪行,难不成真的是针对太子护卫军而来,杀尽护卫军,再危害太子不成?”
“啊翊,别在这危言耸听!”赫连北淳急切说道。
赫连祯倒是兴趣盎然看向韩之演低笑说:“应该不是吧?胤国公。”
“当然不是。”韩之演淡淡说道,“还望太子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