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
早起下了一场大雪,整个皇宫都被银白覆盖,积雪将树枝压断了好多,给本就冷肃的皇宫更添冰冷。
“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气候愈发的反常。”颜十一坐在屋中的火炉旁,腿上盖着毯子,“以前十几年都下不得一次雪,这几年冬天却是屡见不鲜……就是可怜了贫民百姓。”
今天皇帝驾崩,大楚上层都要忙皇帝的丧事,还有新旧两个太子的争锋,往年布善施粥定是无人去做了。
就连逍王府和永定伯府都波涛暗涌,分身乏术。
墨凤祈走上前推开窗户,冷风伴着雪花“呼呼”的灌了进来,落在他长卷的睫毛上,染上一层阴影。
颜十一瞧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又在想你媳妇是吧?”
不用问都能猜到,墨凤祈身在皇宫心在家,他跟墨凤祈一起长大怎么会看不出来。
墨凤祈没有说话,袖口中的手攥紧了一张纸条。
这是两天前冷血送进宫的,慕青璃将关于傅心瑶的事情亲笔所书,信中包括她推测的逍王、逍王妃的死因,随之送来的还有偷来的金饰。
就算墨凤祈对逍王和王妃的死因早有怀疑,也没有想到是傅心瑶和这一切有关。
不,她兴许不是傅心瑶,真正的傅心瑶就是个普通女子,怎会与宗庙上层有所牵连?
墨凤祈收到消息就立刻派人去傅心瑶的老家一探究竟,派去的探子还没有回来,他心中担忧慕青璃,奈何还要守孝不能离开皇宫。
这其中牵扯太多,暂时不能跟颜十一说。
颜十一看墨凤祈不回话,无奈的摇头:“人都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怎么你们家还反了过来?左右也就这几日的时间,你再忍耐几天便可回家了,不过眼下皇位之争越发激烈,只怕回了家也不得清闲。”
这几日墨凤祈和颜十一在皇宫里也没闲着,私下搜罗了皇后和前太子的事情,等个合适的时候揭露。
其实墨凤祈和颜十一都是重情之人,就算皇后和前太子诸多辜负,到现在也不愿将事情做得太绝,甚至没有用“废太子”来称呼他,就是想留着皇后母子最后的体面。
可若是夺位之争再发酵,他们便不得不出手帮太子打压皇后母子,任何事情都没有大楚江山稳固来的重要,还不容易将宗庙从内部击垮了,眼瞅着大楚即将迈入百年来最辉煌的时期,不能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想到此处,颜十一眉宇间满满都是疲惫。
“你说,他会收手吗?皇后他们要是此刻罢手,定会失了自由,但性命能保住,一身荣华也能保住,他们真要鱼死网破吗?”
说的很轻,与其说在问墨凤祈,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墨凤祈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不会。”
品尝过权力的人,不会轻易放手。
那种万人之上,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太过震撼,对于前太子这样从小在权力的漩涡中长大的人,那是致命的诱惑。
何况从他的角度出发,心中未必对皇帝没有恨。
他是皇帝的嫡出长子,继承家业是理所应当,但事实上却被皇帝用作挡箭牌替一个庶子成为靶子,他怎会不恨呢。
颜十一黯然叹了口气。
他也能相同,不过存着一丝侥幸罢了,总想着皇后和太子能看在自己受民众多年供奉的份上,替大楚的百姓考虑一二,刚经历饥荒的他们还没从灾难中走出来,哪里承受的了夺位的侵蚀。
不过目前看来,这都是他的幻想罢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别说是什么都没有的百姓,就是他们这些个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贵族,哪个又不是被命运牵着鼻子走。
他姐姐也不过二十六岁,皇帝一死就要开始守寡,所幸好歹还生了个公主,不用随着那些无所出的妃嫔被送去庙里,但也只能得一个太妃的头衔,在这寂静的深宫里一个人等待枯萎、等待死去,又与出家有什么区别?
新皇继位,马上就会有鲜嫩的少女入宫点缀宫墙,那些太妃,很快就会被世人遗忘,最终变成皇家史册上的一笔。
颜十一心里憋得快要溺毙,忍不住推着轮椅往外走,同时对墨凤祈说道:“我闷的不行要出去走走,你去么?”
墨凤祈看了眼外面涌动的大雪,目光落在颜十一身上,没说什么,上前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皇宫中一片安静,便是两人经常出入此处,也少见如此静谧无声。
墨凤祈推着颜十一在附近走,呼啸的狂风将两个人衣角吹得翻飞,无处不在的寒冷一个劲儿的往骨子里钻,颜十一只觉得这样的天气让他腿疼的要命,心底却是畅快。
越疼,似乎越证明这世界的真实,血淋淋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