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下是一片白雪,绵延不绝,远远望着,仿佛到了尽头也是这样纯净的颜色,有雪粒子挂到禾筝眼睫上,她眨眨眼,想躲开风雪,季平舟却已经走了过来。
躲不开。
他不发作古怪脾气时倒真像个君子。
低垂着脸,连声音也低垂了,沉沉的,敲击在禾筝鼓膜上。
风一直在往一个方向吹,吹的左耳嗡嗡直叫。
季平舟的世界却好像是静音的,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将手套从指端一个个拿下来,伸手去触碰禾筝时,她却在雪里后退了一步。
虽然弧度很小,但雪面能作证,有凹陷。
季平舟动作有停滞,但还是微笑了下,“怕你冷,冬天你总是就穿这么点,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这样。”
她是年轻,经过那样的摧残,一样养好了身子。
“我进去就不冷了。”
“可你总要出来。”
季平舟淡淡的笑,是那般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笑,温情流淌着,冲走冰冷。
过往多少次,禾筝就是沦陷在他这种气定神闲的笑里。
“戴上。”他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让她挣脱不掉,“哪怕戴到里面扔了也行。”
一退再退。
到了这种地步,季平舟早就没了任何高傲可言了。
手套里还是暖融融的,被舒适柔软的布料包裹着,僵冷的五指多少还是得到了舒缓,禾筝低头看着,季平舟指端修长,指甲从不超出甲床,他有轻微的职业病,对手上的一切细节都有着自己的考究。
相互最依恋时,他也摁着她给她修剪过指甲,一点一点,精致到弧度的规整。
修剪完了还要打趣一番,说她的手很小,脚也小,哪里都小。
男人那点不痛不痒的小荤话禾筝明白的很。
生气了就一把抽出手,没好气地斥,“小你别摸。”
季平舟接招时表情一本正经,更让人生气。
“本来也没摸几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被他这么嘲笑完,指甲也不剪了,禾筝骂了声流氓,扔了抱枕就走。
他也从不追,也很少哄。
现在他还是会把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但再也没有机会抱着她打趣整治。
那段时光随着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消融化水,蒸为空气,再触不到。
季平舟微微弯曲手指,骨节便会跟着泛白,每根指头匀称的像竹节,本来是完美的,可偏偏无名指上有一点印痕,是常年戴戒指所致。
婚戒他没拿下来过。
花天酒地,怀里抱着其他女人时,都没拿下来过。
在这方面他们各有各的坚持。
第一次吵架过后,禾筝便没戴过戒指了,那枚婚戒现在还静静的躺在北栋卧室的抽屉里。
季平舟知道,但从没问过。
手套戴好,他才松开禾筝的手腕,已经磨的有些红,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禾筝却已然清醒,抽出了手就往后退,手掌被他残留的暖意围困,终究还是没能说什么太严重的话。
只是凝着他脸上的淤青,“以后不要打架了,你也不小了,别做这么幼稚的事了。”
从前他理智冷静,怎么离了婚就这样幼稚。
禾筝不懂。
季平舟也不懂。
“好。”他嘴角上扬的有弧度,好似觉得这顿打挨的值得了,“你说不让我就不打了。”
禾筝收敛了神色,也提醒了自己不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