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降临不过是一瞬之间,可对季平舟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等待,他滴水未进,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天,看着日暮驱散阴霾,又看着夕阳掉到山那头。
调整了坐姿。
整个肩膀都陷进了柔软的座椅中。
他才闭眼,一道晃眼的白色双闪缭绕到挡风玻璃上,随即绕过了前面的花坛,车便停在那栋楼下。
没有雪,但冰封中的低气温也足以让人精神抖擞。
副驾驶上的人睡得很熟,秦止解开安全带,倾斜身子凑近了,手掌在禾筝肩膀轻拍两下,“到了。”
声音过渡到她耳边。
她睫尖轻颤,很快眼皮也掀开,蒙着水雾,还半梦半醒的。
“这么快?”
“本来也不远。”
秦止眼中有笑意。
禾筝揉酸了眼睛,随口嘟囔起来,“这个乔儿,到哪儿都掉链子,下次饶不了她。”
“不是你哥哥那里的事吗?”
将衣服拉链扣到下巴,禾筝穿着冲锋衣,衣服上的霜气都融化成冷意,被烘干的差不多了,“是啊,说是什么在家里抓到个贼,乔儿听了就赶回去了。”
“她家有什么可偷的啊,这么担心?”
秦止说的认真,禾筝听了却忍不住笑,笑到眼角挤出泪,那模样,音容笑貌都能刻在人心尖上,大火烧不去,洪水淹不尽。
可惜。
她是在对另一个笑。
季平舟得承认,他嫉妒的快要疯。
十点钟他们回来,却在车里聊了半个钟头,秦止给禾筝整理压在毛衣里的头发,给她将袖口的魔术贴粘好,就连下车了,也是秦止给禾筝背的包。
他们那样亲密,她被这个男人照顾的像个孩子,这不正是她喜欢的吗?
分别时也是那般依依不舍,禾筝站在楼下朝车里的秦止挥手告别,亲眼看着他的车开出路口才往楼里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一只苍劲手掌桎梏着腕子。
生拉硬拽中,禾筝呼喊了几声求救,可这个时间,又是冬夜,四下一个人都没有,她呼救无用,挣扎无用,拳打脚踢更是浪费自己的力气。
才坐上车,接触到熟悉的环境,才知晓是季平舟。
被惊吓后的余韵便是山雨欲来的风暴。
季平舟才坐上车,便被禾筝从侧边扇过一掌,刮着皮肉,应该疼的,可他却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浑身只被一颗蓬勃的嫉妒心燃烧着。
“你发什么疯?”禾筝脸颊有冻伤,唇上也有伤口,这一声朦胧又嘶哑,痛而颤。
季平舟却随着车厢内沉闷的空气一同沉默。
“开门,让我下去,我不想跟你吵架!”
她揉着手腕,那一番拽,弄得骨头散架的痛,“季平舟,你聋了是不是,我说开门,我要下去!你要发疯回家里去,那么多人围着你绕,捧着你,你来折腾我干什么?”
“你说呢?”
印象里季平舟从没这么吼过人,捏着方向盘,手腕完全要折断似的在颤抖,他转过眸,红了一圈,暗沉的影光截开了他的面庞,一半悲戚,一半悲愤。
被骗,被忘记,他都忍了。
唯独看见他们那样亲密的时候。
他忍不了。
禾筝被那一声震慑到,脚趾下意识在鞋里轻缩了下,肩膀紧贴着门,“你干什么?已经很晚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也知道很晚了?”
她哑然。
有些忆起了那日和他的约定,“我忘记了……”
“你根本是在骗我,对吗?”季平舟脆弱而凛然,这么等一天,将他所有耐心都消化了,“就像你骗为方陆北堕胎的女孩儿一样,先骗,然后就不管死活了,对吗?”
禾筝说不出话。
他却有许多话要说,“我在你心里就跟那样的人是同等的?”
当初站在方家门外,看着那个姑娘又哭又闹,甚至要跪下来求方陆北,最后却被方禾筝的两句话哄好,他觉得可笑,也替人悲哀,可时至今日,他又何尝不是被她诱哄的受害者之一。
禾筝沉寂了繁复的情绪,瞳孔微涩,“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了一天?”
不承认她也知道。
微叹了口气。
“季平舟,你没吃饭吧?”
“我们去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