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死心么?”文熙淳冷笑一声,“那么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一个现场模拟,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凭借这样的身体将受害者吊上房梁的。”
“既然有人认罪,也能给你们减轻负担,你们干脆承了这份意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为难自己还为难别人!”突兀的一声怒喝,任思禹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但因为腿有残疾,身子踉跄两下才勉强稳住。
“我要是想早早结案,我能找出一万个替罪羊,但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谁做错事谁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规矩。”
扔下一句话,不再探寻任思禹低着的脑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现在是真的觉得饿了,只想找个地方吃饭。
警局对面坐落一排小饭馆,随便找了家淮扬菜,打算要几道小菜犒劳一下自己。
刚坐下,菜单还没沾手,就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对,这个可以关注一下。”
果然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吃个饭都能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算了,就当没看见,吃完赶紧撤。
但有些人,你不去招他他偏要过来招你一手。
“文队长?好巧,你也吃饭?”
这话说的,就和自己饮朝露食落英神活一样。
不得已,人家都吱声了,自己要是再装听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文熙淳回过头,看到后面桌上坐了四五个法医,手里各执一份文件,那架势不像是来吃饭的更像是开会的。
“文队长,正好我们叫了不少菜,一起吃吧。”其中一个法医热情邀约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
坐到一堆法医中间,颇有种智商被无情碾压的错觉。
而对面的姚景容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抵住下巴,好似在打量什么奇行种一样。
“话说文队长,你听说过颂月女高么。”等待上菜的时间,几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嗯,听别人说过那么一嘴。”
“下个月初他们建校七十周年你收到邀请函了么。”
“收到了。”
“好奇怪,收到邀请函的不是局长也不是政委,竟然是文队长和姚科长。”
文熙淳猛然抬眼。
如果这么说,那实在是奇怪。
“对了,崇门村的案子进展如何,我听说有来自首的了。”另一名法医忽然使了个眼色,赶紧转移话题。
“有是有,但情况存疑,他有生理缺陷,很难完成杀人并吊上房梁这项大工程,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死者的真正死亡方式,以为是被勒死的,所以他可能是有意在替人顶罪。”
“所以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文熙淳想了想:“再去一趟崇门村,把在余荣修家中发现的疑似凶器的证物拿回来做个血液比对,如果吻合,那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了。”
“还要去?那地方可真不好走。”另一名法医感叹道。
文熙淳敷衍一笑,没再回应。
吃饱喝足,几名法医互道再见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
“文队长,听说你和姚科长顺路,就麻烦你送他一程了。”一名法医指指已经在椅子上抱臂垂首睡得香的姚景容,“他最近太累了,谅解一下呀。”
不是,道理文熙淳都懂,但谁说他和自己顺路了?
几名法医提起公文包,互相鞠了一躬:“那明天见。”
说罢,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餐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瞅着椅子上睡得死猪一样的姚景容,看着他就算睡着也保持优雅姿势,文熙淳再次严重怀疑他是装的。
驮着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姚景容,走了几百米终于走到了停车场,把人往里一塞,禁不住喘起了粗气。
怎么办,把人带回家?还是送警局值班室?
算了,虽然不喜欢他是真,但终归也算不上什么仇人,还是给带回家吧,起码让他睡得舒服点,日后少和自己拌几句嘴让自己多活几年。
回到家,这次姚景容没有当场醒来,他睡得很沉,雷打不动。
文熙淳给他找出上次他借住时用的铺盖,往地上一铺,刚把人搬运过来——
又犹豫了。
想起那几个法医吃饭时说的“姚科长最近真的很辛苦,基本是给他个枕头他能就地入睡”。
踌躇半晌,文熙淳抬手把姚景容拉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到了床上,也懒得帮他脱衣服,直接给盖上被子任由他去。
自己则洗漱好后躺进了不那么柔软也不怎么暖和的地铺里去。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脑海中忽然莫名其妙蹦出了任思禹的脸,那种看起来是在笑,但眼底却晕透出一丝厌世与哀愁。
突然开始好奇,他替人顶罪的缘由是什么。
蛇形的时针绕着表盘转了一个圈,阒寂的黑夜中只能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轻轻坐起身,手心捂住心口,感受着炙热稳健的心跳。
他慢慢下了床,脚尖不小心踢到一处柔软。
地板上的人睡得正熟,单手垫在脑袋下面,似乎在努力寻求一个舒服的睡姿。
姚景容慢慢俯下身子,蜷缩在一旁,于昏暗的视线中静静凝视着他的脸,只有这样,看到他在身边,才觉得自己也是完整的。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文熙淳的手揣进怀中,轻声道:“晚安,明早醒来希望还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