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顾谨言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
一道纤细的身影穿过花架往他所在的凉亭走来，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行走在紫藤花架间，仿佛一株会移动的紫藤花。
“你来干嘛？”知道他是为谁而来的，江芷萱还是忍不住问。余光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瞟，玄色劲装上还有作战后的痕迹，应该是刚回江城就跑来城主府，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如果不是为了顾夕颜而来，看到他风尘仆仆先跑来城主府，江芷萱会很开心的，但事实总是那么残酷。
他从不是为了想见她而来。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累了，她花了十年时间追求一个对她若即若离的人值得吗？
看见她突然哀戚的面容，顾谨言心中没来由一慌，喉结滚动了下，“我听夕颜说了修炼塔的事。”
她站着不坐，顾谨言也不好继续坐着，站起来道：“这件事是夕颜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院子里的凉亭本就是装饰用的，建得小巧玲珑，他长得很高大，一站起来显得凉亭格外局促。
局促到两个人之间只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江芷萱仰头看他，暗暗腹诽：道歉如果有用，要神兵利器做什么？而且这事错最多的人明明是你好吧？要不是你把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战技随便给人，我能那么生气？
越想越气，见了始作俑者，更气了。
于是，她讥讽道：“原来你来不是为了帮妹妹出头啊？我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你可是顾夕颜的好哥哥。”
顾谨言皱了皱眉，她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我不是来兴师问罪。”
“夕颜被我宠坏了，年少气盛，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这次能不能放她一马？”
江芷萱自嘲似的笑了笑，她就不应该有太多期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带刺：“修炼塔的塔规就是如此，不服的话，可以去找老祖说道说道。”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你一定要这样吗？”
江芷萱抿唇，一言不发。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只好带着夕颜离开江城。”在江城，被修炼塔永黑，相当于失去修炼资源。
失去修炼资源，仙途也就走不远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夕颜断送仙途。
离开江城或许会过得艰苦，但他们总会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江芷萱双目瞪圆，难以置信道：“你在威胁我？”
顾谨言垂眸，低声道：“不是，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打算。”
江芷萱心里一突，没来由的害怕，不想再提起顾夕颜，转而问起她最在意的事情：“顾谨言，我送你的东西，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顾谨言愣了一下，“什么？”不是在说修炼塔永黑的事情吗？怎么话题变那么快？
她声量徒然增大，又重复问了一遍。
顾谨言不明所以，“我全收起来了，放在储物戒里。”
“那之前我送你的丹药、宝器、灵石……怎么会在你妹妹那里？还有，半年前我给你的战技，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找到那卷战技吗？它又为什么跑到你妹妹手上？为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你可以转手送人？”不喜欢可以不收，既然收了又为何这般糟践她的心意？
“我没有。”顾谨言说着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储物袋，“城主没闭关前，你送的东西我都还给城主了，这些是城主闭关后送的，都在这里。”
江芷萱看了那只储物袋一眼，没有伸手去接，“你先看过里面有什么东西再说这句话吧。”她送的东西几次三番出现在顾夕颜的手里，怎么可能都在这里。
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亲手准备的，她绝不会认错。
顾谨言闻言顿时有些不解，神识探入储物袋，然后他怔住了。
虽然城主只闭关了两年，但这两年江芷萱送的东西真不少。
因为她送丹药、灵石、符箓这些消耗品都是一堆一堆的送，光是元婴真君的手札就有十多卷，价值不菲的飞行宝器也有几件，还有一把灵器级别的剑……
这么多东西怎么会只剩下这点？
因为东西贵重，这只储物袋他一般都是放在储物戒里随身携带，除非他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才会将储物袋藏在家里。
家里……夕颜……
顾谨言额角忍不住突突直跳，攥着储物袋的手指都发白了。
看他这模样，江芷萱心里动摇了一下，难道东西不是他给顾夕颜的，而是顾夕颜自己拿的？
这么想着，嘴已经问了出来。
顾谨言薄唇紧抿，脸色很难看，“这些你先拿回去，剩下的你列个单子，我会想办法还你。”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就是顾夕颜自己拿的。江芷萱松了一口气，她脾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就是气他把她的东西随便送人，现在知道他没有，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不用了，本来就是送给你用的。”
话落，她猛地抬头，疑惑：“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用？还交给了老祖？”
顾谨言语气平淡，“大小姐，你生而富贵，怎么会了解我们穷苦散修的生活，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唾手可得，对我们来说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其中一两件，这么珍贵，我怎么敢用呢？用了还不起怎么办？”所以他连看都不敢看，怕心生贪念。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没敢用的东西，被夕颜拿走了七七八八，也不知被用掉没有。
江芷萱呐呐道：“我给你的就是你的，没让你还。”
“但不许送给别人！”她又飞快地加了一句。
顾谨言垂眸不语，良久，他说：“我会带着夕颜离开江城，至于欠你的东西，我会尽快还回来。”
原本他还没想带夕颜离开江城，毕竟他们在江城呆了二十几年，且江城又是四大城之一，资源丰厚，灵气充裕。换个地方，估计没有江城好。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得不离开了。
夕颜已经被这里的一切迷花眼，连偷东西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他不能放任不管。
换个地方，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江芷萱傻眼了，她都不怪他了，也不让他把被顾夕颜拿走的东西要回来，他怎么还要有，“不行，你不能走。”
她伸手拉住顾谨言的手，“我让修炼塔那边撤掉顾夕颜的惩罚还不行嘛!你别走。”
顾谨言目光落在她手上，迟疑了一下，“我并不是在威胁你，我是真的想带夕颜离开。江城太富饶，她已经被迷花了眼，是时候带她出去历练历练，磨磨心性。”
江芷萱死死地攥紧手里的衣料，“真的不能留下来？”
“修仙之人本就该四处历练，一直停留在一处地方也不好。这次不走，下次也是要走的。”顾谨言说完，一点一点将被攥紧的袖子抽出来，“我先走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