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书架前将它取下,拂去浮土,打开书页粗略一瞧,发觉它讲的是当今圣上赵柳和已故武烈皇后的故事。
他记得王氏说过,赵柳对皇后极为爱重。他们先后育有四子,其中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均早夭而亡,长大的只有七皇子赵素衣。
因而,赵柳对赵素衣十分的溺爱纵容。
怀着学习历史知识的想法,冯筠转头问书铺伙计:“这本秘史怎么卖?”
伙计看冯筠俊朗倜傥,原以为他是个好风流的,没成想竟和闺中小娘子一个口味,爱看言情话本。
他愣了一愣,心中大呼失策,继而又笑:“郎君慧眼,《燕国秘史》是五年前时兴的话本,当今圣上看过都说好。我敢说现下长安城仅剩下了我这一本,在别家都找不到了。我也不多要,按原价三文给郎君。”
“行。”冯筠不善于砍价,买东西从来都是对方要多少他给多少。他把手往钱袋子里一伸,瞬间脸色大变。
走上人生巅峰的初始资金不见了,钱袋里只有几枚铜板,一张护身符,一把碎石,以及一颗梨核。
淦!
这件事都不用冯筠拿脚指头想,拿腿毛想都知道,肯定是姓赵的臭小鬼使坏。
冯筠暗道这次真是大意了,那小兔崽子脸上笑嘻嘻的,背地里却搞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还将梨核扔进钱袋,行为实在缺德。果然物似主人形,养的鸟都一副奸滑模样,人能好哪去?
硬了,拳头硬了。
书铺伙计看冯筠杵在原地,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疑惑道:“郎君,书还要吗?”
“对不住,”冯筠回过神,压了压心底的火气。他拿出三枚铜板递出去,尽量和缓声音,“书我要了。”
书铺伙计舒了口气,扬起笑脸:“好嘞!郎君稍等,我这就把书给郎君包起来!”
片刻,冯筠拿上被薄油纸包好的“历史教材”。他离开了书铺,扔掉钱袋子里的梨核和石头,十根手指来回摩挲剩余的铜钱,心中惆怅。原想着买些贵重礼品送给二哥,这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至于那姓赵的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反正他家也在长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哪天能够碰上,到时候连本带利给他一顿收拾,叫他知道知道冯老师的厉害。
傍晚时分,冯筠拎着两大兜子黄梨来到了魏国公府,向阍室内的家仆通报一声。不多时,一位年轻男子从正门大步走出,他莫约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穿素色长袍,相貌清新俊逸,眉眼与冯筠有几分相似。
冯筠清楚眼前这人就是冯家的二郎冯笙,弯腰行礼,唤道:“二哥。”
冯笙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他走进冯筠,绕着圈打量他:“挺好。阿粥果然比变得以前聪明,认得哥哥了。你从前见到我只会阿巴阿巴,嗦着手指头傻乐。”
没等冯筠回答,冯笙看到他拎着的两兜大黄梨,主动伸手拿过:“你回自己家,还带什么礼物?”
他拎着梨子又说,“我收到消息,知道你今天到长安,特意准备了几瓶好酒,今儿晚上咱哥俩小酌几杯,唠一唠磕。”
冯筠本来就喜欢喝酒,穿越过来之后一滴都没有沾过,冯笙一提,胃里就开始犯馋,跟着走入正堂。
饭菜碗筷早已摆好,兄弟两人落座。几杯烧春酒下肚,他们打开话匣,气氛逐渐热络。
冯筠没忘记正事,向冯笙打听:“二哥,你知道长安有和月亮相关的人吗?”
冯笙诧异:“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冯筠见冯笙是这个反应,顿时明白此事有戏。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找到男女主的线索,不免兴奋,眼睛眨也不眨地编出段瞎话:“没什么。就是我来长安的头一晚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他告诉我,我和一位同月亮相关的人有天大的缘分,这人对我极为重要,是我命里的贵人。”
冯笙更诧异了:“你梦里那老神仙真这么说?”
冯筠点点头:“确实如此。”
冯笙满脸困惑地看着冯筠:“长安城里确确实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当朝太子乃武烈皇后殿下梦月入怀而生,你确定跟他有天大的缘分?还是你的贵人?”
“啊,啊这......”
冯筠迟疑一会,根据已知的情况,这个世界的确是本男女言情小说。通过别人的叙述,可知太子与那位美强惨男主根本不沾边,倒更像是反派角色。
他兴奋了还没一分钟,便尴尬起来,低头又编出段瞎话,“刚刚挺确定的,哥哥你说完之后就不太确定了。神仙可能走岔梦了,他老人家找的应该不是我。”
冯筠看冯笙一脸好奇的模样,赶紧岔开话题。两人闲谈良久,酒足饭饱之后,各自返回房间。
临睡觉前,冯筠翻开了他今天新买的历史教材——言情话本《燕国秘史》,在灯下仔细研读起来。
话本中说,武烈皇后是渔阳县一位崔姓富户的女儿,单名嫦,母亲是名善舞的美貌胡姬。因为有一半胡人血统,天生瞳色与汉人相异,乳名又唤做蛮蛮。
没改行之前的赵屠户穷得叮当响,时常吃不饱饭。赵柳去给崔富户家当过一阵杂役,与崔嫦情愫暗生。
之后赵屠户带领街坊四邻一起造反,崔嫦不但为其招兵买马,出谋划策,还亲自上阵杀敌。她精通武艺,两大绝学招式分别为“牛顿落泪剑法”和“伽利略掀棺轻功”。
据传,这两大绝学是崔嫦梦遇神仙,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的。所以招式名称奇怪,常人难以理解。
冯筠看到这此处,忍不住锤桌大笑。但转念间,他记起崔嫦这位穿越者前辈已经去世多年,关于她的一切,今后只会存在于世人的谈论与话本文字中,再无从得见。
冯筠轻叹一声,合上未看完的故事,吹熄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