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等到王太太和奉常夫人的车架到了荣国府大门前的时候,没等他行礼问好,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和呼通声,却是王子腾已经命人将冷子兴一家捆在马后拖了过来。
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架势,而贾政又不是个善言辞的,嗫嚅了半天才说道:“二舅兄这般生气,可是琏儿那不争气的又做了什么给凤丫头不痛快了?”
王子腾都被气笑了:“琏儿就是做的再不对,那是我王子腾的女婿,我便是直接打骂了他,他还敢还嘴是怎么的?犯得着我来你们荣国府这般讨公道?”
贾政一愣,这不是贾琏的事情,后面又锁着周瑞的女婿,这就是说,惹怒王子腾的是自家了?
又看到路过的小贩儿驻足看热闹,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赶紧拱手道:“不管什么事让二舅兄这般动怒,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亲,不要叫外人看了热闹,咱们还是进府再说吧,若是存周哪里做错了,到时候自会磕头请罪。”
王子腾冷笑一声道:“平日里装得迂腐无能,这会儿倒是会说话了,行,咱们就进去找你家老太太好好掰扯掰扯,省得让人以为我王家无人,我王子腾无能!”
贾政抖着唇,面色难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子腾也不等他说话,直接一扬鞭子骑马进了大门,后面王太太和奉常夫人的马车也赶了进去。
至于这么闯了荣国府大门,是否不敬,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大门是贾政命人开的,再说,连个商贾妇人都能进,他们又怕什么?
王子腾带着妻子和嫂子,一点儿没给贾家留面子,直接闯进了荣禧堂,这般做法,气得王夫人差点儿厥过去,幸亏有大丫鬟及时扶助。
王夫人连哭带骂地道:“哪家的亲哥哥亲嫂子,会在自己妹妹的婆家这么下面子,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贾政这时也走了过来,冷着脸道:“行了,也不嫌丢人,舅兄这般生气,你还是想想到底做了什么,一会儿好好跟舅兄赔个不是吧!”
王夫人看着这样的丈夫,心里气愤又无奈,心中暗自悲苦,却不敢反驳,只能恭顺地道:“是,老爷说的是,只是我最近根本没去过兄长那里,如何会得罪他?”
贾政正为王子腾的态度恼怒恐惧,毕竟,他心里明白,自己现在能在工部做的安稳,而不是一直在主事位置坐冷板凳,都是靠着这个舅兄的关照。
毕竟,当年的事情,在贾赦为太子找出证据的时候,荣国府就已经将当今圣上得罪透了,他虽然因为先皇顾念老臣,给了他官职,但想要升迁却难如登天。
他想要往上爬,那作为当今心腹的王子腾就不能得罪,还得处处讨好,否则,他又如何会一直供着木头人一样无趣,又心狠手辣的王夫人,甚至连多纳个妾室都不敢。
是的,夫妻生活二十余年,贾政如何不知道王夫人真正的脾性,都说王熙凤狠辣善妒,作为亲姑妈的王夫人自然更胜一筹,只是她因为阅历,更懂隐藏,手段更高明罢了。
只是,贾政已经习惯了以愚孝、迂腐、不知变通、呆板地形象隐身在母亲和妻子身后占便宜,即保住了自己的名声,又得了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眼看着自己的利益要受到打击了,他也就开始慌神儿了,顾不得伪装自己的本性,只急于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现在不呆板了,脑子转的比谁都快,他小声急切地对王夫人道:“我刚才看到舅兄绑着周瑞家的女婿一家,你最近都让周瑞他们家做什么了?”
王夫人听贾政提起周瑞家的女婿,心里就是一咯噔,她知道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及官员家属不能放贷,重利盘剥,数额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要被抄家斩首的。
但这高利贷是真的一本万利的买卖,九出十三归,而且是利滚利,借了高利贷的人,到死都还不清欠债,一辈子都得给自己当牛做马。
所以,王夫人就让周瑞借着自己外管家的身份,将庄子上的出息给密下了大半换了本钱,又让周瑞的女婿冷子兴做明面上的主家,让周瑞干儿子何三充当打手每月去各处放帐收银。
王夫人自然知道冷子兴是二哥王子腾的家奴,也知道事情败露之后,王子腾必然会找她算账,毕竟,追究起来,王子腾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掉的,皇上若是彻查,丢官罢爵都是正常的。
所以,王夫人就打算将王熙凤拉下水,只是王熙凤也知道民间说这事儿是断子绝孙遭报应的买卖。
王熙凤虽然一直说自己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但一旦涉及到她肚子里的哥儿,她就又什么都是宁可信其有。
也是因此,王夫人是容不下王熙凤肚子里的这块儿肉的,她知道,只要弄掉了王熙凤肚子里的这块儿肉,并且让她以后也绝了这个念想。
依照王熙凤的性子,她只会变得再无所顾忌,甚至,还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遭忌讳报应的,她都会迫不及待的做,跟不长眼的老天爷对着干,看看这报应如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