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海鸣饮品发过来的私信,燕宁没有看到。
他看@去了。
在看到不少“啊啊啊叫着哥哥还不营业”、“今天又是等待的一天”、“我崽崽可能被人抓走了”这类一大串的留言后,燕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于直播太过随意。
那些一条条带着恳求的留言,让燕宁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
有人喜欢他。
有人渴望看到他。
很奇怪,明明不知道网线那端的人是何等模样,明明只是看着文字,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慢慢扬起。
一种类似于信念的力量。
燕宁决定待会不看电影了。
改直播。
直播画画好了。
“七七,先生这里有画画的纸与画笔吗?”燕宁把七七喊过来。
七七:“有的,早就准备好啦~”
在光舰还没降落时,收到左云楼命令的七七就特地去专门店里挑挑练练的买了一套。
从毛笔墨台,到宣纸镇纸,再到颜料画板,一应俱全。
就等着有一天燕宁问起这里有没有工具。
书房光线敞亮,外头的阳光溜入几缕,亲吻着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地面。
大抵是个人喜好,无论是卧室还是书房,装修风格都偏向于冷感的奢华,如同一位高坐在王座上的冷漠君王。
等燕宁的颜料、画笔、画板等东西放置好,书房的风格奇异的变了。
冷漠君王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走下,冷清的疏离换成了平易近人的温润,前后相去甚远,却无端的和谐。
燕宁登上直播账号,把摄像头打开。
这如同一个开关,在接下来两秒,密密麻麻的弹幕像洪水一样涌进来。
“啊啊啊啊,哥哥我来啦,冲呀!抱起哥哥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一进来就被我崽的颜值暴击!我可以这三个字我已经说累了(咬手帕”
“哦豁,崽崽换了书房吗?跟上次那个不一样惹!不过一样的好看,也一样的大气(鼓掌”
“大批尖叫怪即将杀到,保护我方可可爱爱的崽崽!”
“不知道为啥,每次看到播主,我都感觉他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哥哥康我,我买了三箱的珍多宝水蜜桃,求表扬哇!”
“崽,阿爸不允许你直播的时候没有礼物!”
这边燕宁还没开口说话,旁边就叮叮当当的有宝石掉落的声音。
燕宁愣了下,然后弯起眼眸跟刷礼物的粉丝道谢,紧接着开始介绍等下的安排,“我今天打算画一幅画,这幅画背景有点复杂,所以耗时应该不短,可能会分两次甚至三次直播。”
“燕燕还会画画啊,请问缺一个会开机甲的女朋友吗?”
“崽崽想画什么吖?”
“画画好啊!画画时间比较长,我能看多我崽一会儿嘿嘿嘿~”
弹幕虽然都是虚拟的,但数量多了也会阻碍视线。随着时间的推移,燕宁周边都是弹幕。
若是从远处看,花花绿绿的弹幕仿佛化成了一段华丽的彩绸,轻柔地将那黑发黑眼的少年裹起。
观众可以自由选择留下百分之几的弹幕,燕宁这边同样。
不过恒星这个直播平台很鸡贼,播主这边若是选择留下百分之十的弹幕,那能留下的这部分人,则按打赏排序,只取前面的百分之十。
以此来刺激消费。
对于那些所谓的会员规则,燕宁一概不知,且不说他以前没接触过直播,哪怕接触了,背着一身债的燕宁也没那个经济实力去打赏。
燕宁这一调,选了只留1%的弹幕。
于是仅就这么一下,拉开了一场有钱人间的撕逼大战。
燕宁将颜料调好色,“我之前到过糖果星,在那里看到了不少号称‘古典’的建筑,其实我心里有不同的古典建筑的模样。”
“所以燕燕现在是要画出来吗?”
“之前崽崽写毛笔的时候,我就怀疑他是古文化专业的学生,现在我更确定了我的猜想!”
“糖果星我去过,那里的建筑类型虽然偏童趣了点,但也不算脱离古典这个范畴叭。”
燕宁调好色之后,就开始了。
《阿房宫赋》可谓是将宫殿的奢华与大气描写得淋漓尽致。
什么是雄伟壮阔?
什么是帝王居所?
什么是一统天下后挥斥方遒的豪迈?
这些在《阿房宫赋》里,都可以找到答案。
燕宁很喜欢这篇课文,现在要画古代宫殿,他完全就是照着里头的描写来画。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随着染了颜料的笔尖慢慢落下,慢慢着色,一座座宫殿渐渐被勾勒了出来。
燕宁画的是丹青画,但部分位置用了水墨来着重处理,以显示层次感。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画上,并没注意到弹幕已经疯了。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画师能将古宫殿画出这种大气奢华感!不,应该说只有这样的格局,才会给人感觉壮阔!!”
“啊啊啊啊,真的太好看了,比起现在这些,我感觉这才是真正的远古宫殿(泪崩”
“球球各位剧组快点来跟燕燕买版权,我想看这样的背景的古代剧!”
“呵呵呵,我就笑了,自个瞎折腾想象出来的东西,居然还有那么多人追捧。”
“哇哦,又发现水军!祝买水军的人及正主糊穿地心,不过你们现在再怎么打压我崽也没用,因为他已经红啦(杠铃大笑”
“幸好水军再蹦跶也没用,你们舍不得砸钱,弹幕入不了我家哥哥的眼~”
“......”
“崽崽,拜托你等下看看星博私信好不好,我二舅舅是电影制片人,他想跟你谈谈!”这条弹幕是砸了钱的,金光闪闪的出现。
但可惜,燕宁埋头画画,没有看到。
而燕宁这一画,就是一个下午。
直到夕阳暖融的余晖从窗外溜入,他才放下画笔,揉揉有些酸的手腕。
就跟燕宁先前预料的一样,一个下午的时间不够。
他只画完了一小半,纸张还有大半的空白。
燕宁拿镇纸把画压好,等着上头的墨迹与颜料自然干涸。
而这一抬头,燕宁看到了上头显示的直播人数,直接被惊呆。
9,436,773
燕宁愣愣地看着,心里挨个挨个的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九百四十六多万!!
然后看着看着,这个定格的数字忽然跳了下。
变成了——
9,856,631
燕宁不知道数据每隔多久刷新一次,但一刷新就多了四十多万就够他惊讶的了。
“今天直播就到这里,谢谢大家支持。剩下没有画完的画,找个时间继续,具体时间会在星博上通知。”燕宁对着摄像头招手。
“崽崽看我,看我啊!拜托你等下看看星博私信好不好,我二舅舅是电影制片人,他想跟你谈谈(卑微”
闪着金光的弹幕再次出现,也亏得筛选弹幕模式没有解除,这才从众多弹幕里面脱颖而出。
燕宁看到了。
*
左云楼这一天晚上少见的回来一起跟燕宁吃晚饭。
他是特地挤出时间回来,但等上了餐桌,左云楼却发现燕宁有些心不在焉。
“宁宁?”左云楼放下手中筷子,微微往后一靠。
燕宁瞎搅着汤的勺子僵住,他慢慢抬头,望入那双深沉的眼,片刻后小声道歉。
左云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应声,有种内敛的性感,“宁宁在想什么?连吃饭都顾不上好好吃。”
其实这件事哪怕左云楼不问,等晚上的时候燕宁都会主动问问对方意见。
就社会阅历这一项来看,十个自己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先生。
于是燕宁坦白了。
听燕宁讲事情的始末经过时,左云楼始终是一副凝神静听的模样,唯有银色半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狭长眼睛,眸色沉淀得愈发深沉。
也是这个时候,左云楼才认识到燕宁的直播收入已经不单单只来源于打赏。
他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
对左云楼没有任何防备的燕宁,毫不隐瞒地将所有事情告诉了左云楼。
其中包括海鸣饮品来找他拍小广告,甚至是拍摄完毕之后,对方多给他转了一万的星币。
当然,连多转一万的钱燕宁都说了,直播的观看人数更加没隐瞒。
面上不动声色,表情没有变分毫,但心里左云楼还真的算不上平静。
他没有想到,只是在短短时间里,燕宁就能通过直播赚得能够满足他独自生活的生活费。
更让左云楼郁闷的是,这条途径当初还是他提供的。
不过倒还有值得庆幸的地方——
燕宁对他没有任何隐瞒。
“其实宁宁也想将画卖掉的对吗?”左云楼问。
他的语气是温柔的,像春日拂过的风,让本来有些紧张的燕宁彻底放松了神经。
燕宁轻轻点了一下头,“将画卖掉可以赚一笔钱,正好给先生。”
左云楼眸底掠过一缕幽光,“宁宁为什么想给我钱?”
燕宁眼睫扑闪了一下,“不能白吃白住的......”
这话说的挺小声,有一种先前占了人家便宜的羞涩。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如果你实在想将画卖掉,我可以帮你联系靠谱的公司。但是宁宁,我想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要让你偿还平时开销的钱的想法。”左云楼说。
燕宁愣住。
左云楼继续道:“自我在拍卖场上把你买回来的那刻,我就不会跟你谈钱,因为我不缺。”
很少有人能将不缺钱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但左云楼就能。
他是权贵,也是真正的富商,什么最赚钱他就做什么。
与联邦军工厂对接的其中几位合作商相互之间不认识,见了面也仅仅是点头寒暄一番。
但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背后都有一位操纵者,而这位幕后者是同一人。
燕宁抿了抿唇,感觉有些苦恼。
先生不缺钱,哎,总不能因为人家不缺就什么事也不做吧......
像是知道燕宁在想什么,下一刻燕宁就听左云楼说,“如果宁宁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帮我打理一下这里的后花园。”
燕宁觉得左云楼在敷衍他。
之前他逛后花园的时候就看过了,那里装了不少智能修剪器,哪怕主人外出个几个月,等回来时花园依旧美观大方。
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先生面上又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燕宁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了。
“好的。”燕宁先应了下来。
等吃完饭,燕宁跟着说要看画的男人一起去了书房。
之前在餐桌上时,左云楼就听燕宁说有电影制片方想要买他的画,能被那些抠门的电影制片方看中的画,再差也有限度。
然而——
这结果还是远超意料之外。
那张摊开在书桌上的画作只完成了一小半,但却依旧能看出彻底完工后的雄伟大气。
浓墨重彩将宫殿勾勒的层次分明,那袅袅烟雾笼罩的浩大宫殿跃然纸上。
飞檐上的凤凰展翅欲飞,玉石铺地,黄金砌成腾飞的龙,冰山一角中露出旷世的威严与来自远古的魅力。
左云楼对画只懂皮毛,相比于风雅的作画写字,他对如何让手中的权力壮大更为感兴趣。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觉得燕宁这幅画非常好。
左云楼看画的时间有些长,他只是看,并没有点评,燕宁站在他旁边,本来因为直播弹幕夸奖而生出来的勇气,随着左云楼的沉默一点一点的,像是被刺破的气球一样泄气。
细白的手指捏了捏衣角,雪色的皮肤浮现出带着几许紧张的筋络。
“先生......”
“宁宁的画画得很好。”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左云楼并不吝啬于赞美,被美感震撼过后,他想的则是接下来的事情,所以沉默的时间才有些长。
燕宁无所觉,他弯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里似乎有星光洒落,“谢谢,不过我觉得还是生疏了,手感没以前好。”
“宁宁,那个联系你的人所属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左云楼问。
燕宁:“洲明影视传媒。”
“这家影视传媒我知道,他们家的风评不怎么好,爆出过强迫艺人的消息,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抠门。”左云楼皱说。
对于左云楼说的,燕宁一概不知。
他才刚过来,哪里了解这里的影视传媒,而且看书的时候哪怕是作者营造了世界观,却不可能每样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一本书,跟一个真实的、养着亿万人的世界,其差距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大”字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