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做好了沈南瑗要的那款包包。
按照她的吩咐,暗红色的金丝绒布做面,包包的正面绣了彩色的凤凰,凤凰的尾巴用的是?南洋来的水晶,一?颗一?颗用金线穿制而成。
做的还是?一?套,除了拎包,另外还有一?个手包。
李氏偷摸把做好的成品拿给?沈南瑗看,揉了揉发?酸的手指,兴奋地道:“这个,咱们得卖多少钱?”
沈南瑗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百大洋?”李氏惊讶地说:“太贵了吧!”
沈南瑗摇了摇头:“不,要卖两根金条。”
李氏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南瑗老?神在在地说:“三姨太,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姜太公钓鱼,不愁没人买。”
——
沈芸芝所?在的学校管的不严,下午就上了一?节课,她和齐衡约好了翘课去逛街。
反正她功课不好,就没想着当个才女。哪像她二姐啊,一?直想当个才女,多用心啊,可?还不是?那样,听说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索性,她也就不废那个力气了。
沈芸芝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一?瞧见打黄包车下来的少年,不满地说:“不是?说好了骑摩托车?”
齐家有一?辆特别时髦的摩托车,齐衡说了好几次要带她兜风来着,可?没有一?次兑现的。
昨天也是?差人来告诉她,今儿带她去兜风,她才同意翘课,同他?去逛街的。
要知道,她虽然?不准备当个才女,却也记得这男女之间的事宜,女孩子绝对不能主?动。
小?祖宗生气了!
齐衡不好说那摩托是?他?大哥的宝贝,没有经过?允许,他?不敢动。
今儿他?守了半日?,都没见他?大哥出门,眼看到了约好的时间,他?不敢耽搁。
齐衡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祖宗,“芝芝,你别生气,走嘛,我带你去买东西。”
沈芸芝斜着眼睛道:“你有钱吗?”
她知道齐家对齐衡管的很严。
用苏氏的话说,齐衡就是?出身差了点?,但才学是?三个兄弟里最好的,也算是?齐家的祖坟冒了青烟。齐衡他?爹为了防止他?学坏,在银钱上控制他?,是?以他?过?的贼苦,并没有什么钱。
这会儿,齐衡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高兴地说:“我前几天考试得了个第二,我家老?爷子一?高兴,给?我提了零用钱。”
沈芸芝也跟着高兴起来,毕竟齐衡要是?有出息的话,她也能跟着受用。
她挽起了他?的胳膊,两人很快到了泷城最繁华的街市。
齐衡也不是?头回陪沈芸芝逛街,对她的喜好烂熟于心。
他?指着那间顶有名的成衣铺子道:“走,咱们去那儿看看。”
正合沈芸芝意。
买东西就像找男人一?样,得合眼缘。
就好比沈芸芝遇上了齐衡,一?眼就相中了他?的外貌。
在婚配方?面,她算是?早慧的。
不像她姐姐们那么矜持。
可?苏氏对齐衡有一?万个不满意,沈芸芝一?想起这个事情,就忍不住气恼。
妓|女生的又怎么样!可?他?现在照样是?泷城第二大帮派的齐三少爷。
果不其然?。
齐衡一?进入成衣铺,老?板就迎了出来。既能在这泷城开起数一?数二的裁缝店,那老?板自然?是?极有眼力劲的。
他?见过?齐衡,“哟,齐三公子,今儿想买些什么?”
齐衡道:“随便看看。”
沈芸芝可?不是?随便看的,她瞧的很是?仔细,她前几天才来逛过?,看的时候专挑这两天上的新款。
一?眼。
真的只是?一?眼。
沈芸芝就相中了摆在柜台最里面的那个暗红色包。
那包,不管从颜色到绣工,还有那些闪花了她眼睛的水晶宝石,完全满足了她的所?有喜好。
沈芸芝碰了碰齐衡。
齐衡立刻会意:“把那个包拿过?来瞧瞧。”
“好嘞!这可?是?今儿才送来的新款。”
沈芸芝接过?了包,越看越爱不释手,“我要了。”
“好嘞!我这就给?小?姐包起来。”
齐衡掏出了钱包,“多少钱?”
“两根金条。”
“什么?!”沈芸芝与齐衡异口同声地说。
沈芸芝为人刻薄,又当即说:“你怎么不去抢劫啊?”
就是?日?力百货摆的进口名牌包包都没这么贵,即使?这两年钱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可?两根金条能买好多东西了。但偏偏,沈芸芝就跟着了魔似地相中了那款包,哪怕移开一?眼就让她胸口难受。
那老?板是?和和气气做生意的,被一?小?丫头片子当面大吼,也有些压不住火气,嘴上利索回击:“小?姑娘这话说的,我这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明码标价,你买不起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买不起,越是?好的、精贵的东西,那可?不是?也会挑主?人的。”
“你什么意思?”沈芸芝再傻也听出老?板在亏她,不顾齐衡的拉拽就跟老?板杠上了。
“我意思可?简单,这除了人要脸,东西也怕跟错了主?人……掉价啊。”
“你——”
周遭响起悉悉索索的笑音,老?板明显是?个不好惹的,说话高明,愣是?把沈芸芝这愣头青说秃噜了都没能反攻一?把,反而被一?张脸变成了绛紫色的被齐衡劝出了店。
“那老?板心眼儿黑,又那么坏,你怎么不帮我呢!”出了店,沈芸芝在齐衡面前又得了势,颐指气使?,跟店里的吃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也就是?仗着拿捏得住齐衡那小?子。
齐衡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刚在店里,男人可?比女人丢脸多了,尤其是?没钱的男人,可?生生戳到痛处了,“我有什么办法,东西是?人家的,咱买不起就算了呗。我陪你逛别……”
“算你个头。”沈芸芝一?听简直是?气疯了,拿前些时候买的包一?下摔在齐衡身上,气得哭哭啼啼跑回了家。
苏氏在客厅里喝茶,学的是?西洋做派,说到底还是?听了杜太太好茶这说法,怕将来应酬掉面儿预先演练。
等看见沈芸芝肿着俩通红的胡桃眼跑进来,惊得茶都差点?倒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姆妈……”沈芸芝是?想说齐衡的,后来一?想齐衡在她姆妈心里的印象,话到嘴边还记得拐个弯儿,“一?个卖破包破衣服的,黑心要价,还说难听话奚落我!”
“什么奚落?谁敢呐?”
“还不是?沈南瑗那事儿闹的,大家就都觉得我们家丢人呗。”沈芸芝抖了一?机灵,就把事情往沈南瑗身上扣就没错了,“对,姆妈,当时可?多人笑话呢,您给?我点?钱,我得把钱扔那老?板脸上,把那包给?买回来!”
苏氏一?提到彩礼那茬,太阳穴那一?蹦一?蹦的抽抽,“什么包啊,值当多少?”
沈芸芝一?噎,“两、两根金条。”
“还当真是?穷疯了罢!”苏氏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儿。
沈芸芝原本?是?挠心挠肺想要,这会儿是?铁了心。
包要,面子也要挣回来!
她腻在苏氏身边央求,“姆妈,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啊,咱们家就要被人贻笑大方?了。”
苏氏揉着发?胀的脑袋,咬紧着牙根:“贻笑大方?不是?这么用的!”
她这女儿可?怎么就那么叫人发?愁!
“姆妈,堂舅不是?还给?留了……”
苏氏脸色当即就变了,一?黯揪住了她耳朵神情凶恶遏制:“瞎说什么!”
沈芸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漏,环顾一?遭,旁边并没有其他?人,结果正好看到沈南瑗从外头回来。
“太太。”沈南瑗乖巧打了招呼,没在客厅逗留就上了楼。
沈芸芝瞪大着眼,死死盯着她的身影,那一?抹晃眼的红深深刺激着她纤弱的神经,“姆妈、姆妈,你看她拿的那只手包!”
“怎么了?”苏氏还在忧心被沈南瑗听去点?什么,压根就没注意沈南瑗手里拿了什么。
“就是?那个手包,值两根金条那个!”沈芸芝激动的握紧了苏氏的胳膊。
苏氏吃痛,生气地打掉了她的手,质疑道:“你别不是?看错了?”
沈芸芝使?劲摇头,“绝对不会看错的!就那个包,我都中意多久了,一?针一?线都错不了!!”要说别个文化名家,诗词歌赋,沈芸芝是?一?个记不住,但那些包包化妆品牌子样子,她可?是?如数家珍,一?个细节都不会看错。
苏氏被她这番肯定措辞弄懵了片刻,不由又朝沈南瑗的身影那儿看了过?去。
“姆妈,你说她哪儿来两根金条买那个包!姆妈,她有问题!!”沈芸芝像揪住了她什么把柄,越发?激动,“姆妈你看到她脚腕上戴着的珊瑚玉链子没?是?不是?彩礼单子上也有一?件?我记得好像有。姆妈,你说她会不会……”
苏氏约莫有了点?印象,脸色变了又变,“我说这小?贱蹄子怎么对那些个彩礼那么上心,原来也是?打那些个东西的主?意。就是?不知她什么时候得的手?”
“姆妈,那你说她偷的多吗?”
“切!能有多少,顶多手脚不干净私藏个几件。”
沈芸芝双眼放亮,迫不及待:“几件就不是?偷啊!姆妈,这可?是?她自个儿找死!”
苏氏的脑瓜子转过?来了,先前还为着她堂哥没将人带走而糟心,现在她冷笑了一?声:“你先莫声张,这事我会仔细安排好……看来靠谁都不可?靠,芝芝啊,咱们还是?得靠自己,就来个瓮中捉鳖!”
“我听姆妈的!”
——
杜聿霖出城剿匪,对沈南瑗来说,无疑连泷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名为自由的浪漫气息。
虽然?知道,这并不长久。
但沈南瑗绝对想不到,在杜聿霖离开没几天后,自己竟然?做梦梦到了他?!
梦境当中,丛林沟壑,杜聿霖率军队穿梭前行。身后是?像漫天屏障的郁郁丛林,遮云避月,一?入夜,黑暗宛如潜伏的暗兽,隐藏着无数危机。
山林里没有点?火,只能凭借一?轮幽幽月光。
杜聿霖的脸无端就这样显现在眼前,出奇的英俊镇定,踩着军靴,线条笔直刚毅,宛如丛林中最睿智凶猛的兽王,动人心魄。
她甚至能清楚听到杜聿霖和许副官的对话。
“原地休整二十分?钟。”
“少帅,那伙山匪就像是?烂菜叶里的蛆,完全不堪一?击,怎的还有能耐逃出城?”
“抓个活口撬开嘴就行。”杜聿霖神情阴郁,带着一?股子嗜血的邪气。
沈南瑗胸口猛地一?悸,就好像有所?感应似地听到一?阵沙沙响动。
“杜聿霖小?心——”
随着她的大喊,一?颗子弹从杜聿霖后方?的阴影中射出,从她眼前,直线朝着杜聿霖的胸口处飞了过?去。
沈南瑗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摸额头,满是?细汗。
“杜聿霖……”
她看着周遭已然?熟悉的闺房环境,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了杜聿霖那个混蛋在森林里遭受伏击。
月光明晃晃的,透过?窗子洒进来。
沈南瑗直挺挺坐着,仍有些懵,但胸口那压抑的心悸似乎一?直都缓不过?来。
“那个人顶着男主?光环,只有算计别人的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挂。”沈南瑗喃喃。
这本?书,不管是?杜聿霖,还是?她,其中一?个的死亡,也许都会改变故事的走向。
可?无论是?哪个,都让她现在心惊肉跳的。
“杜聿霖小?心——”
此刻,泷城外的深山老?林里,杜聿霖耳畔仿佛回荡起少女有些尖锐的呼叫声,也恰是?这一?来源模糊的提醒,让杜聿霖避开直袭要害的一?击。
身体趋利避害,一?个侧转,子弹擦过?胸口打中了他?身后的大树,树干被崩裂,木屑四处飞溅。
“保护少帅!!”许副官急声喝道,一?面身先士卒冲了过?来,挡在杜聿霖面前,朝着子弹来源的方?向猛开了几木仓。
木仓林弹雨,木仓械声,交杂痛苦闷哼,不断回荡在林中。
袭击杜聿霖的正是?被追赶无路躲入深山老?林里的山匪余孽,这伙人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刁钻走位,在摆脱杜聿霖的追击同时,何尝不是?抱了了结杜聿霖这玉面罗刹的心思。
但杜聿霖那鬼见愁的名号也不是?瞎传的,杜聿霖反手摸木仓,几乎是?找准了藏在黑暗里的狙击手,两发?子弹,‘噗噗’没入肉体的闷响相继,而后敌方?的火力明显较之前有所?减弱。
杜家的兵都是?杜聿霖亲自带出来的,各个生猛,直扑偷袭者们去。
形势呈现逆转。
许副官抹了把脸,“他?奶奶的这帮龟孙子就知道躲,要让老?子逮到,非得让他?挨够木仓子吃不行!”
可?见,也是?给?逼急了。平常的斯文劲儿都给?扔了。
杜聿霖咧了嘴角,“前面就是?平虎山。”
许副官经他?一?说一?下想起了关于平虎山上虎狼环伺的传闻,但凡是?活人,没一?个赶去送死的。
他?看着俊美异常的男人,月色下近妖。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哪是?围剿,这分?明就是?一?场狩猎。
那伙人犯了杜聿霖手里,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那些人不单知道泷城暗道,还能知悉山城布防。
这就有意思了。
许副官朝前面的人吩咐,“除了脸上有刀疤的,留口气儿,其他?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
白天里,沈南瑗自打做了噩梦后,心底老?是?不踏实。
总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