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督军府门口。
沈南瑗一进?督军府,就下意识提起十二?分的?防备。
原以为会先见到杜聿航那傻小子,结果来迎的?是督军府管家。
“大少晓得您今个要来,昨儿高兴,大半夜都没睡,?还听到他吩咐厨子做岭南那地方的小点心。这不……到现在还没起呢。”
管家是笑着说的,随着他说完,沈南瑗脑海里的?画面也补齐全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杜聿航说到底在心智上还是个孩子。
倒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孩子单纯交朋友的?心理。
只不过这番模样在管家看来,是小姑娘心思单纯,面皮子薄禁不住他调侃。赶紧把人带去了二?堂。
仿古式的?建筑,二?堂也?就是偏厅。
杜督军用过了早饭,就在西洋沙发上坐着看报纸。
等看到沈南瑗的?时候,仿佛给偏厅里昏暗的?调色注入了一丝清新绿色,叫人看着就特别舒服。
“督军早。”沈南瑗规规矩矩鞠躬问好。
“南瑗来了,坐。”杜督军不自觉把身上杀伐决断的气势一收,多了几分老人家该有的?慈祥和蔼,像是怕吓着小姑娘。
沈南瑗道了谢,依言坐下。而后在佣人奉上茶水时也轻声道了谢谢。
杜督军在心底对自个挑的?媳妇莫名满意,当然最重要是他儿子满意,“南瑗,这些年都是在乡下?”
“是的,五岁就跟乳娘在乡下生活。虽然一开始是老太太意愿,长者为尊,后来也是为了?自己,如果母亲在世,一定也?会喜欢岭南那地的淡泊如水。替母亲抄写经书,乃是小辈的?孝道。”
杜督军点头,“你?有这份心,很好,很好。”
他倒是想起来,沈南瑗的?生母白氏,也?曾是泷城冠绝的?美人儿。知书达理,只可惜嫁了……他一想到沈南瑗的?父亲沈黎棠,就略有些一言难尽。
好在,沈南瑗一点都不像沈黎棠。
在他面前这落落大方的做派,那些小辈里头就少有几个能做到的。
而沈南瑗来的目的,他当然也清楚。
他心生怜惜,“在圣约翰念书可觉得还行?”
“一开始有些吃力跟不上,但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好,?……学到了很多。”沈南瑗谦逊而不过分谦卑。
“学校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沈南瑗想了想,自然没有提杜文玲跟她过不去的那些茬,拣了些无伤大雅,又有些意思的?日常琐事,逗得杜督军频频大笑。
要说起来,杜督军祖上是明朝名将杜仲羽,传到杜嵩昌父亲这一代的时候,因为连年的战乱,家已是今非昔比。但比起杜嵩昌父亲仕途之路的坎坷,反倒是杜嵩昌初生牛犊不怕虎,集结杜家奉军在乱世中杀出一条军阀之路。
这一点,二?儿子杜聿霖是完全承袭了他的?作风。
够狠,也?够识大局。
杜督军年近五十,瞧着是看不出,他自个没念什么书,但非常敬重读书人。照他的?话说,自个是莽夫,但打仗光靠蛮力是不够,他没那份心计,可他的?军师们有,任人唯贤亦是他的?立身根本。
不拘束,不夸夸其谈,对事物都怀抱一份感恩之心。在同沈南瑗的?接触和?聊天过程中,杜督军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可谓是满意。
“南瑗啊,以后常来坐坐,家里也?能热闹热闹。混小子睡过头,回头要是看不到你,该找我要人了。”
沈南瑗可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般轻松,今个上门的目的连个提起的?机会都没有。杜督军有意无意避开这茬……可沈黎棠那不能没有交代。
到最后,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督军,?家……”
她一开口,杜督军就摆手示意打断了这茬。
“行了,你?呀为什么来的?清楚,这事不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管,警察局那里的?通缉令我自有计较。”杜督军眼神幽深了几分,“总之,两个月后,你?就是我杜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媳妇儿,面子里子,该要的?,都不能省。”
沈南瑗胸口一抽,听出了杜督军的?回护之意,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感动。
“督军……”
“再?晚些,可就得喝茶改口喽。”杜督军笑呵呵的,也?不拘着小姑娘,让人带出去花园坐坐,等那混小子起。
沈南瑗跟着人走在走廊道儿上,暗自思忖,沈家要面子,督军府何尝不是要面子的?。
只要杜督军出面,舆论的风向都得逆。
知道怎么一回事的?不会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再?怎么传都是‘不实传闻’。说到底,沈黎棠到底是想借督军府去摆平眼下对他非常不利的局面。
不过督军心里想的嘛——
“绮蓝,你?在这呢,快点儿,二?少那边需要帮手,快跟?走。”来的是二少身边的?卫兵,一看到人就急吼吼地拉人走。
“二?少怎么了?”
“剿匪受伤了呗,正缺人手呢。”
“伤重不重?”绮蓝诧异,也?没敢拖拉,“那赶紧走吧!”
“?大概知道花园在哪,自己过去就行。”沈南瑗在绮蓝回头看她时体贴表示。心里其实也?憋着疑问,可偏偏没等那小兵回答,俩人就走了。
“……”
杜聿霖剿匪受伤,闹这么大动静,不会……伤得很严重吧?
应该不会,要不督军那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沈南瑗一边想着,一边走,却不知为何,就偏离了主道,不由自主就往杜聿霖那厢去。
惊觉过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又安慰自己,她是想去问一问刀疤脸的事情。
可转念又一想,人家都受伤了,这时候去不合时宜。
这一耽搁,至少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杜聿霖那儿早就有人来报,说看见沈南瑗朝这边来了,可他等了又等,早就没了耐心。
沈南瑗正转回了头,要往杜聿航那边去的,就被一股力道强行拽走。
男人瘦削有力的?肩膀硌着她小腹,她就这么被人扛在了肩头,还不等呼救就已经发现身侧那熟悉气息来自何人。
这会儿别说呼救了,就是被人看见,她都得被浸猪笼。
“杜聿霖你?怎么敢——”沈南瑗的?那一声小猫叫儿似的?压得极低,又气又恨,这人怎么还是那么野蛮强盗。
她不断扭动,想从他身上下来。
结果——屁股挨了一记打。
“!”
“老实点儿。”杜聿霖的?嗓音出奇地沉,嘶哑地有些磨耳朵。
沈南瑗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就是小时候她也没捱过,反而碰到杜聿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揍屁股,别提多羞耻。“你?、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兵蛮子!”
即便是气狠了,她也只憋出这么句骂人的。
对杜聿霖来说明显不轻不痒,还有点增进?情趣。
“老子在外头给你?抓人,你?回头给?上家里招人?”
“谁招人了?”
沈南瑗被扛进?了一间房,也?不知道是哪儿,就被直接撂在了床上。
——怎么哪儿都有床!
沈南瑗都还来不及反应,杜聿霖那混蛋就已经欺身压了上来,“招没招人,你?心里没点数?”
沈南瑗眼尾发红,开始是急的,这会儿就是气得了,心说可不就招了你?这头饿狼!
杜聿霖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洞悉了她此刻想法,嘴角不自觉就咧了笑,在她的?嘴唇上浅浅啄了一下,“乖。”
沈南瑗一怔,旋即脸色一黑,“滚!”这特么是不要脸到家了!
她手脚并用就要把人推开,杜聿霖却闷哼了一声,突然惨白着脸不动了。
“喂,你?怎么了?”
她猛然想到刚找来那个小兵说的?,一时又气急,担心自己碰到他伤口了。“你?说你受了伤不好好在自己屋里歇着,你?跑出来作弄?干什么!”
“不是作弄。”
沈南瑗正心急,却听到耳畔落了一声低低呢喃。“嗯?”
“就是一阵没见你?,想你了,想抱抱你。”
沈南瑗浑身僵硬地被他抱着。
她应该推开他的?。
可是她嗅到了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不用说,照他又是扛又是动的,伤口肯定崩开了。
也?不知道伤的地儿是哪儿,她万一又不小心——
就在她左思右想犹豫之际,杜聿霖却像个得逞的?小孩儿,牢牢抱着她,小猫儿难得有这么顺从的?时候。
虽然眼下对他来说是不方便,但能这样霸占着,他也?就‘勉强’、‘暂时’、‘算是’满足。
枪林弹雨里记挂的?人,想着不能回来见她,想着她还想嫁别人,就突然有了不敢死的?念头。
起码要在她完全有保障之后,这样的世道对她来说并不容易,跟了自己就是保障。
他咧嘴一笑,笑得分外灿烂。
“啪——”沈南瑗涨红了脸,扬起的?手还维持着动作,蹭得从床上下来。
杜聿霖翻身,手肘撑着床仰面躺着看向?她,眼睛幽暗深邃,如同?狩猎者紧紧盯着猎物一刻不松。
想抱抱你。
跟想抱你。
差了一个字,意思可差远了。
沈南瑗被刚抵着的?玩意儿吓得脑袋有些发懵,再?一碰他的?眼神,觉得事情真的?很大条。
“……二少,自重。”
杜聿霖凝着她,低低笑了起来,随后从床上也?站了起来,上身穿得白衬衫隐约能看到里面绷带缠绕,洇出大片的?红。
可都没他此刻的神情来得可怕。
“从来,还没有女人叫我自重。”
沈南瑗:“……”
“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是你嫂——”
那‘子’字还没落下,沈南瑗的?嘴巴就被人暴力堵住了。
杜聿霖亲得凶狠,因为沈南瑗想逃的?关系,直接擒住了她的双手抵在门板上,身体贴着身体,严丝缝合,带着一种故意的折磨人的?力道,凶猛侵略。
沈南瑗知道杜聿霖在生气,可这种惩罚这一刻居然充满另一种令人羞耻的意味,让沈南瑗连反抗都有些绵软提不上劲。
“二?少,换药了!”
门口传来了丫头的?声音,并不待杜聿霖出声,原本隐在暗处的?许副官便急急忙忙地跳了出来,接过丫头手里的?药箱,便道:“?来,你?可以离开院子了。”
丫头透着门缝,想要瞧一瞧屋子里的?情形。
许副官的?身形一动,一手摁在了别在腰间的配枪上,呵斥道:“你?是新来的吗?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丫头再?不敢停留,跟只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跳了出去。
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南瑗绷紧了身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偏偏,身旁的?男人故意就借着这机会,猛力进?攻。
沈南瑗不敢推拒发出动静,因此给了杜聿霖可趁之机,而这番背着人的举动更是大大助长了某人的恶劣本性。
沈南瑗瞪着眼,眼尾发红的厉害,像被人欺负狠了。殊不知,那水润红肿的唇,透露出惨遭蹂|躏的讯息更引人发狂。
杜聿霖看着她,禁不住道:“你?真美——”
可话音才落,就只见沈南瑗摸出了他枕下的?手木仓,对准了自己。
“开木仓啊!”杜聿霖咧了下嘴角,却丝毫都不见动容。
小野猫就是小野猫,一不留神,就朝他举起了尖利的爪子。
不过,他要是眨一眨眼睛,就不叫杜聿霖。
杜聿霖的?手掌一用力,掐在她腰间的手,就更加重了些力道。
另一只不安分至极,顺着她的腰线,一路攀升,眼看就要将那小巧的浑圆捏在了手里。
沈南瑗的?身子不由一颤,扣着扳机的手,也?跟着颤抖到了不行。
可那个扳机就是按不下去,她一恼,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杜聿霖,?是没你?狠,?做不到杀人不眨眼,可你别再逼我,要不然我就杀了?自己!”
杜聿霖一愣,连作乱的的?手也?跟着一顿。
沈南瑗猩红着眼睛道:“松开?!”
眼看小野猫是被逼的急了,可不,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有他在,她肯定没那个机会扣动扳机,可万一误伤了呢!
“好好,松开!”
这时候的?杜聿霖,竟好脾气了起来,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之后,还耐下心哄她道:“小猫儿,乖,放下,别把枪口对准自己。”
那声音听起来还真是像标准的?猫奴。
金丝雀成了小野猫,不知道算不算是乱七八糟的?升了级!
沈南瑗气的?直想啜他一口,忍住了,怒道:“滚开!”
杜聿霖脸色不变地凝着她。
沈南瑗才懒得和?他调这种情,她收拾好自己衣服,强作镇定地出了房间。
一见守在门口的许副官,愤恨地把枪塞到了他的?手里,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在她离开之际,一道鬼祟身影藏身在柱子后,是画琅嫉妒扭曲的脸,死死盯着沈南瑗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