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顺着青石小路一直朝南走,朗华没说接下?来要去哪儿,沈南瑗也没问这个问题。
走了一小段路,朗华哈哈笑着问:“沈小姐,对谁都这么?相信的吗?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沈南瑗一回头,骑着自行车的吴茂车把一拐,差点没摔死自己。
她又转回了头,同朗华道:“看见?没,我有保镖。”
朗华吃云吞面的时候,就发现了对街胡同鬼鬼祟祟的两个人。
他抿着嘴一笑,“沈小姐,总是让我出乎意料。”
“朗先?生也是。”沈南瑗意有所指。
朗华知道她说的是那天的事情,瞥她一眼,心?里是赞叹。
要一般的孩子,好奇心?重,总喜欢追根究底知道他为什么?要替她说谎。
可她呢,虽然也好奇,但至少表明上一派风轻云淡,提也不提。
沈南瑗见?朗华没有回她的话,偏头停顿了一下?,问:“朗先?生,天京比泷城好吗?”
这话问的颇没有见?识。
虽然这里的地图块和沈南瑗没穿书前不大一样,但她好歹也懂天京就是这里的集权中心,相当于首都。泷城就是再发达,还是比不过天京。
朗华倒是没在意这些,抬头看了看周遭的老建筑道:“各有各的好!”
沈南瑗又说:“那证明朗先?生很喜欢泷城了!就好比,泷城和岭南,我也是觉得各有各的好!当然不是岭南真?的能和泷城相提并论,而是我喜欢那里!”
朗华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沈小姐所说,泷城的经济肯定没有天京的繁华,但是在这里我可以施展开手脚,所以我喜欢这里。”
他的话说的没有破绽可挑。
朗华停顿了一下?,偏了头道:“沈小姐,想去天京吗?”
天京肯定不是沈南瑗开溜的首选地。
那里局势复杂,并不利于发展。
但作为跳板的话,那里无疑是合适的。
沈南瑗的眼睛一亮,点头,“自然是想去的,老话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朗华:“沈小姐说的对,不过,沈小姐过完年就要同大少结婚了。想来,若是去天京的话,也会是和大少一起。”
他说话的时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
只见她眉毛轻挑,眼睛里似闪过了什?么?,她这才咧了嘴回应道:“朗先?生说的极是,没准儿还是拖家带口。”
她哈哈笑了起来,可这笑就没达心底,更像自嘲。
朗华便知道了,这个丫头的主意大着呢,恐怕从始到终都没想过要嫁给那个杜聿航。
看来他不肯让顾歆儿母女回天京是对的。
又行了两条街,朗华提议请她喝咖啡,就当是她请他吃饭的回报了。
沈南瑗看了看时间,拒绝道:“不了朗先?生,我和人还有约,先?行告辞!”
这里离总府路已经不远了,沈南瑗招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微微笑着和朗华道别,就上了车。
朗华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手杖,看着黄包车走远,自己一转身进了咖啡厅。
他向侍应要来了一张便签纸,拿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派克钢笔,画出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沈南瑗又好几天没到NY看看了。
一到店门口,将好看见?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正在跟店员理论些什?么?。
她走了进去,问:“珍珠姐和娉婷姐不在吗?”
店员摆了摆手说了声“没来”,又继续跟素色旗袍的女人道:“小姐,我们店所售出的衣物,只要不是质量问题,是不可以退的。更何况,您也没有衣服的票据,别说退了,就是换也不成的。”
沈南瑗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她的长相十分秀丽。
沈南瑗自己知道NY的定位是有些像奢侈品,一件大衣的价格不菲,但看女人的穿着又很普通。
女人还是不肯死心?又道:“这个是我家当家来买的,他一个男人哪里懂得那么多,这衣服我真?的一次都没有穿过,就算不能原价退,少退一些也行的。”
鬼使神差的,沈南瑗脱口问她:“夫人贵姓?”
“姓裴!”
“夫人家住哪里?”
“南焦路三号!”
沈南瑗的眼皮狂跳,招了手道:“夫人,到里面坐着说话吧!”
店员见?沈南瑗这般,立刻将人请了进去。
又倒了两杯茶。
裴小玉不安地坐在了丝绒面的沙发上。
沈南瑗瞧她一眼,又抬了眼睛看向离的很远的店员,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嫂子不必紧张,裴大哥近来可好?”
裴小玉惊讶了片刻,迟疑道:“妹子认识我家当家的?”
“认得!”沈南瑗说:“裴天成,裴掌事,我自然是认得的。在我最有难处的时候,是裴大哥帮了我一把,这恩情我一直记着。”
裴小玉的脸色僵了一瞬,叹了口气,“什?么?掌事呀!还不如以前在咖啡厅里做侍应生来的简单。”
沈南瑗的心?往下?沉了一下?,要说裴天成是怎么从侍应生入的白虎帮,可能自己比她都要清楚那个过程。
正不知如何安慰,裴小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又听是受过天成恩惠的,再看小姑娘面善,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接着道:“妹子,你是不知道,自从他入了那个什?么?白虎帮,拿回家的钱财多是多了,可我总是提心吊胆。前面才不久他被打成了什?么?样啊!这才没好几日,听说白虎帮又出了什?么?事情,他忙里忙外的都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所以嫂子是急等钱用,才拿衣服过来退是吗?”
自打圣诞节过后,沈南瑗刻意打听了白虎帮的境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齐衡的母亲死了,刺杀的齐保山一系也死了个精光,留下?的老二齐兆山的手里攥的是不上台面的鸦|片生意,其余的像歌舞厅和赌坊,基本都成了青帮的。
就连水路,现在也改姓江了。青帮几乎接纳了白虎帮半数的人马。
但杜聿霖并没有赶尽杀绝。
她便想着裴天成肯定自有他的门路。
沈南瑗有些愧疚,她若早知道裴天成的日子不好过,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却听裴小玉又叹了一声道:“钱是不缺的!”
她的脸色古怪,纠结了片刻,才下?定了决心道:“不瞒妹子说,我想把值钱的东西都买了,这一次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必须得让裴天成跟我一起离开泷城。我们去个小地方,重新开始,再也不要过这样子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沈南瑗意外了一下?,不由就笑了起来。
裴小玉不懂她在笑什?么?,嘟囔道:“你肯定也觉得我小家子气!”
“不,我觉得嫂子特别可爱。”沈南瑗眯着眼睛道:“裴大哥真有服气!可是嫂子,有没有想过,裴大哥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呢?男人的想法总归和我们女人不一样,我觉得吧,嫂子还是好好跟裴大哥谈一谈。”
裴小玉揉了揉手指,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
沈南瑗道:“若裴大哥真的很想呆在泷城的话,不如嫂子跟他做个约法三章,这第一章嘛就是不许再受伤了!”
裴小玉的眼睛一亮,道:“妹子,这个主意好!”
沈南瑗也没想到今儿出来一天会先?后碰上朗华和裴小玉,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她知道了朗华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第一次来泷城。
还知道了裴天成给她的那个身份书是裴小玉从前的,后来以为遗矢,就又去办了一个。
先?前的那个身份书上的名字是裴玉玉,后来办的这个就叫裴小玉了。
沈南瑗又和裴小玉聊了一会儿,便亲自送她上了黄包车。
眼看时候不早,她另叫了一辆车,原打算回家。
却不知怎么想的,换了方向,“去营所。”
沈南瑗想着就杜聿霖那没来由的火气也该消了……那么她就再去给他加点气!
门口的岗哨说有姑娘来找少帅,还拎着王记的灌汤包。
许副官心?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奔放,都敢追到营所来了。
正想替少帅打发了。
岗哨又道:“那姑娘以前来过。”
许副官一听,怒吼:“还拦什么?啊!以后都不许再拦!”
岗哨被劈头盖脸吼了一顿,一路小跑,像请祖奶奶似的,将沈南瑗请进了门。
许副官憋着坏,没把沈南瑗来的消息告诉少帅。
也不准备替沈南瑗通报,一瞧见她的身影,自己就先躲了。
这个时间点,杜聿霖已经忙完了所有的军务,随手翻看着今天的报纸。
沈南瑗站在门边敲了敲门。
杜聿霖没有抬头。
她又敲了敲门。
杜聿霖皱眉,心?说许副官死哪儿去了,这才不耐烦地一抬眼睛,就是那种千年的冰山瞬间融化的感觉。
先?前心?里的那些膈应算个屁啊,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挑了眉道:“哟,稀客啊!”
沈南瑗觉得杜少帅的人设最近有点歪,比如上次送她回家,居然没有动手动脚。
这次就更歪了,给他个手绢,他都能办烟花地的姑娘“哟,大爷,稀客呀!”
沈南瑗扯了下?嘴角,将灌汤包放在了桌子上,大爷派头地说:“哦,我路过,来瞧瞧!咦,许副官人呢?”
杜聿霖不快地道:“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看他?”
沈南瑗倒是有心?祸水东流,反正那个许副官也没少干坏事。
但她还记得自己来的正经事,如实道:“主要是来看少帅的。”
杜聿霖对于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扯了她的手,想要抱一抱。
嘴上还道:“这都是我的人!没有外人。”
他且是发现了的,只要没有暴露的危险,她对自己的碰触虽然抵触,但不是那种要豁出去命的抵触。
也就是说,她更在意的其实是被人发现。
如此一想,杜聿霖又想起了那日圣诞节的宴会。
前几日一打岔,他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
那日,许副官道,画琅和沈芸曦应该都看见?了他和小猫在屋子里头亲热。
沈南瑗一手扣住了桌子,没让他得逞。
杜聿霖又道:“你过来让我抱一抱,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
沈南瑗觉得他就是在唬她,可一怔神的功夫,被他一拽,还是跌入了他的怀抱。
角度不太好,自个儿的胸,刚好就撞在了他的脸上。
杜聿霖整个人一下?子就被那软香整懵了,跟着就躁了起来。
顺着她的胸,一抬首,亲吻了她的脖颈,还想继续向上,多讨一些甜头。
沈南瑗过电似的酥|麻了一下?,一把推开了他道:“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倒是忘记了,这次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到底还是她太心软,冬儿走了这么?些天,没有一点儿音讯。
说起来,冬儿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虽说她不信冬儿是杜聿霖的人,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杜聿霖这个残暴的尿性,冬儿焉能有好日子过!
她就是变着法子来打听打听,一来打听冬儿有没有死,二来说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想确认一下?冬儿到底是不是杜聿霖的人,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情。
“说!”杜聿霖扣了她在怀里,一只大掌托了她的小手,在手中把玩,不经意地说:“哦,你们家太太恐怕是知道咱俩的事情了!”
“为什么??”
沈南瑗一下?子从他的腿上站了起来。
“那日,沈芸曦瞧见咱们了!”
杜聿霖漫不经心的口吻,直接让沈南瑗惊呆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脑子有坑,既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事,怎么过了这些天才想起来告诉她!
“所谓不知者无畏!我不告诉你,你自然就不会把苏氏的任何事情放在心上。”杜聿霖也是在试探,就是试探沈南瑗的反应。
他不说,自然是有那个自信沈芸曦不敢到处嚼舌根。
哪怕是苏氏也是不敢的。
譬如现在,他可以肯定苏氏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件事,包括沈黎棠。
要知道就沈黎棠那个卖女求荣的个性,若知道小猫儿跟他扯上了关系,还不得想尽了办法在他这儿讨上一些好处。
说起来,杜聿霖似乎是自信过了头。
看小猫儿的反应,她并不这么?想。
那日江潮说,男女的思想是不一样的。譬如他不甚在意的事情,没准儿小猫就特别在意。
因为这个,他其实是有反思的。
如今看来,反思好像……不太够。
这么?刺激的事情,让沈南瑗直接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她挣扎出了杜聿霖的禁锢,想要转身就走来着。
许副官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少帅,督军来了!”
沈南瑗的脸唰的一下?变白了,急急忙忙想要找躲避的地方。
杜聿霖眼看他家那只小猫儿快被吓掉了魂,转念想到自个儿父亲的凶残,以及自个儿最近干的那些好事,二话不说,当机立断拉了她的手跳上了门口的敞篷汽车。
“你干嘛啊杜聿霖?”沈南瑗挣扎道。就算是躲,干嘛跟他一块躲啊!
杜聿霖脱下了自己的军装,罩在了她的身上,又一把按下?了她的头,“猫儿,趴好了啊!”
说着,他一脚踩下了油门。
杜督军的汽车停在了营所的停车场内,他人刚下?车,只听“哄”的一声,吃了一脸的汽车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