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见他儿子开着汽车,绝尘而去。
“杜聿霖!”杜督军气急败坏地喊。
可他儿子是谁啊,汽车连个疑顿都没打,嗖一下?就驶出了营房。
杜督军的脾气爆啊,要搁年轻那会儿,得自己开着汽车,怼上去。
可到底是年纪大了,他看的清楚,他儿子的旁边还坐了个人。
即使军装罩在身上,他也能认得出来,那是个女人。
有胆子做,竟然还有胆子逃!
杜督军皱着眉头喝。“许副官!”
“在!”
杜督军怎么都没想到杜聿霖居然有本事给他玩空城计,还这么?直咧咧的。
“他这是干嘛去?!”
“报告督军!属下?不知道!但应该是……对,少帅有急事儿!十万火急!”
这鬼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杜督军又道:“车上是谁?”
“车上……有人吗?”许副官继续说着鬼话。
杜督军冷笑了一声,“好,好的很!”
他一个眼神,他带来的人就拿住了许副官,一把硬邦邦的手木仓抵在了他的头上。
杜督军又一挥手,先?后擒住了十几个杜聿霖的亲卫。
他揉着手问:“我再问你一遍,和杜聿霖一起的女人是谁?”
许副官大声道:“报告督军,少帅的身边没有什?么?女人!”
他的耳边响起了扳机扣动的声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杜督军又问:“你们呢?不说的话,今日全部军法处置。”
“少帅的身边没有女人。”
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就在许副官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胳膊上的力量,陡然卸开,他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顾不上疼,赶紧爬了起来。
其余的人也都被松开了。
杜督军面无表情地上了汽车,哼哼道:“小兔崽子,自己混蛋,带的兵倒还可以。”
杜督军的汽车发动。
许副官敬了个军礼,大声道:“恭送督军。”
父子俩就好像情人间斗气。
斗的……许副官差点没了半条命。
——
沈南瑗顶着杜聿霖的军大衣在副驾驶座上坐直了身子,头发瞬间就被风吹得凌乱。
还别说,就刚那一下?子,她都觉得自己是被拽着私奔了!什?么?鬼的剧情!
“杜聿霖,你又抽什么?疯!”
杜聿霖抽空瞥了她一眼,调侃道:“难道你想和我这么?快就见?家长?我倒是不介意,就是害怕你的压力大。”
什?么?鬼的见?家长!
沈南瑗皱紧了眉头,问题是,就她一个跑和跟他一块跑掉,那意思能一样?
何况她也发觉了一点不对劲,“督军刚是让人追你吧?你做什?么?了?”
杜聿霖因为她对自己的这份了解,眉眼舒展,咧了一口的白牙,笑容里满是得逞,“飞机。”
“你偷督军飞机了?!”沈南瑗倒抽一口凉气。
“原本就谈下?来两架,多的那架是对方硬塞给我的。”
这话从杜聿霖嘴里说出来,更像是他抢了人家的,沈南瑗对此保持缄默。再说了,要是人家硬送,能值当杜督军这么?风风火火来营所,还跑?
“泷城没飞机场吧?”沈南瑗想起了那日杜聿航跟她说的。
杜聿霖弯了弯嘴角,“很快就落成了,到时候从滇南那边把飞机运过来,从天上看,比地上看的,更清楚。”
沈南瑗知道那是军事飞机,轻轻垮了下?嘴角。
“想看?”杜聿霖挑了眉眼,意气风发地问。
想坐着逃走。
沈南瑗没再说话。
杜聿霖没有等来应答,专注前方开车。
杜聿霖把她送回了沈公馆,临下车前,摸了一把她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冷战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
杜聿霖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不敢劳烦二少,二少再见?。”沈南瑗下?了车站在路边,表情从咬牙切齿到露出标准八颗牙齿微笑,行云流水。
杜聿霖从驾驶座里瞥了一眼,看到了沈黎棠在附近往这张望。
沈南瑗招财猫似的小手快招断了,还得保持微笑,“二少,请好呀。”
杜聿霖在沈黎棠靠近,而她家小猫毛儿快炸开的一刻踩了油门离开。
沈南瑗回头就迎上了沈黎棠,后者显然对于吃了汽车尾气不大舒快,“这是大少,怎这么?没礼貌呢?”
“许是没看见?呢,爹,你今儿这么?早回来了?”沈南瑗问。
沈黎棠闻言皱了皱眉,“不是二姨太打电话说家里有要紧事儿?”
沈南瑗愣了愣,再看向沈公馆的大门,心?里莫名有种?直觉,里头摆了一出大戏即将要上。“我同大少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沈黎棠心?里原本在担心?沈南瑗要输给顾歆儿,没想到如今看,相处得也还不错,心?底稍微定了定,便叫她挽着自个的胳膊,一并走进了沈公馆。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聚了不少人,里头的人见着和沈黎棠一块回来的沈南瑗,神色皆是有异样。
沈南瑗因此更肯定这出是冲自己来的。
也同时看到了在大厅里站着的小妇人,灰扑扑的二棉裙衫,料子一看就是最次的那种,显得臃肿。原本低垂着的脑袋在听到动静时抬了起来,看见?沈南瑗时亮了眼睛,旋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人,颤巍巍叫了出口,“小小姐……”
“奶娘?”沈南瑗是凭那一声称呼作的判断,说完,连自己都似是不置信。
就在几个月前,她才托了珍珠姐帮她打听安置,没成想,一个没注意,人就转眼到了跟前了,“谁把您接来的?”
小妇人闻言瞟过去了一眼薛氏所站的方向,神情又似乎不解,“这是我家小小姐。”
“你确定可瞧清楚了,这方才你可说你家那位小姐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即便是上了几天学,开窍都不带那么快的。还有,你还说她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跳舞,这可说着跟南瑗不像啊。”二姨太在旁边凉凉开了口,“你今个可说清楚了,要不然我就当你是冒认的,上我们家坑蒙拐骗来了!”
“冤、冤枉啊!我确实是白小姐的丫鬟,姑爷可以作证的呀。”那小妇人叫唤道。
沈黎棠一看,确实也认了出来,白氏的丫头宁可跟了一个马夫都不肯做通房,好,好得很,故也不张嘴言语,故意让她受一番煎熬。
“小小姐,您也可以作证!是我在岭南庄子侍候您,靠着跟人家讨一碗一碗的羊奶把你奶大的啊!”
这事儿沈南瑗没有原主的记忆,无法做确认,是以很快岔了过去,“你说你住在岭南乡下,是有人特意过去接了您过来?”
小妇人点头,看着沈南瑗又似不大敢认了似的,“小小姐……您不认识我了?”
薛氏可没什?么?闲情看这苦情的戏码,转向沈黎棠,“老爷,人确实是我从岭南接过来的,想着南瑗将要出嫁,她奶娘过年一个人在乡下?也凄苦,便想着同来一块热闹热闹。可是说着说着就不对劲儿的,她说的,可南瑗,和咱们认识的南瑗是两个样,我呀,一时都摸不准是这奶娘假冒了,还是南瑗让人给假冒了!”
沈南瑗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向了薛氏,以及薛氏背后不远,苏氏那毫不掩饰的恶毒目光。
“这还不简单,既然南瑗是奶娘一手带大的,问些关于南瑗又或者,是老家的那些事情,都行,对上了那不皆大欢喜嘛!”
“何来的皆大欢喜,我这番受你们质疑,你们可有顾虑过我的感受?”沈南瑗的声音在客厅幽幽响起,却是掷地有声。
“唉哟,哪是这么?说的,只是这事委实稀奇了,咱们南瑗要是真真?实实的,那就是这臭婆娘胡乱烂嘴巴,可不能放过!”薛氏挑了挑细长的眉,神情里同样不掩恶意。
薛氏自觉已经让苏氏逼到了死路,她便扒紧了唯一一根活命的稻草。
那就是让沈南瑗死,接下来的日子,薛氏每日念想的就是如何让苏氏称心如意,以至于久了,便觉得沈南瑗是该死,挡了自己活路。
脑子动到了最后,动去了岭南老家那位奶娘身上。
乡下来的丫头,怎么可能有通天的本事。
据说沈南瑗是四五岁时被打发走的,过了十来年,谁能晓得长成个什么?样,单凭一个手镯,恐怕未必是真。
而她打的主意,就是让真?的也变成假的!
人心之恶便在于,当有人告诉唯一的出路便是踩着另一人的尸身,那么哪怕是跟那人毫无瓜葛,为了活,自会有人会作下?不敢想的恶。
薛氏便属于那种人。
李氏哪怕再纯良,也看出了那两人不怀好意,顿时担忧不已地看向沈南瑗,“她确实原太太的丫鬟又青。”
有了这句,沈南瑗方可确定。
“她们同奶娘你说什么?了?”沈南瑗问,“把我形容成什?么?妖魔鬼怪,让奶娘都不敢认我了?”
小妇人目光微微瑟缩,“小小姐变化……”
“变化很大是吗?”沈南瑗扯了扯嘴角,“奶娘,这里比不得乡下单纯,还是你忘了,原本咱们都是属于这儿的。”
“南瑗,你莫要混淆了,而今可是在问,你如何解释,你和你奶娘说辞不一呢?”苏氏冷笑着提醒,不愿她扯开话题。
薛氏亦作搭腔,“这血脉的事,可比天大。白姐姐走得早,她的遗孤,咱们也不敢错认,虽说是委屈了你点儿,但想必你也能体谅。”
“二姨太,要是有人说你将来生个儿子,不是我爹的,你是个什?么?心?情?”
薛氏双眼一瞪,好个牙尖嘴利的,“那哪能这么?置换概念的!”
沈黎棠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赞同地瞥了一眼沈南瑗。
沈南瑗顿时作了委屈姿态,“平白的受人这般指摘陷害,爹,南瑗不服!”
薛氏却是揪着她方才的停顿,“那刚才一见?到奶娘时,你缘何不敢认?!”
“你和太太摆了这阵仗等着我,我哪敢随随便便就一脚踏进来!”
“莫、莫要吵了,我,我有个法子一测,一测小小姐便知!”
“问,就问她岭南的事儿!”
“还有那跳舞的事儿——”
薛氏和苏氏一人一句,只等着要沈南瑗好看。
——
沈南瑗看着走过来的小妇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真要问,用失忆梗不知道圆不圆得过去。
一心?顾着逃离金丝雀的命运,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被质疑金丝雀本尊的身份。
不知是不是个笑话。
那小妇人在她面前堪堪站定。
“又青,这儿是沈公馆,说话你可要仔细你脑袋!”沈黎棠心?底也慌,若现在说这个女儿不是他的,那他同督军府那门亲事……
在这当下?,他竟然没想到亲生女儿会去了哪。
又青站在沈南瑗跟前,“麻烦小姐把胳膊递给我。”
沈南瑗闻言胸口憋着的气兀的像是松了,依言把胳膊递给了她。
又青小心翼翼地卷起了沈南瑗的袖子,举了她的手示意,“我家小小姐这儿有颗红痣,确认无误,这就是南瑗小姐。”
“那你之前说那么多——”
“那是你逼着我说的。”又青极快打断了薛氏的话,剧情眨眼出现了反转。“我和小小姐拢共还不到半年的光景未见,怎么会当真?认不出来,那模样气度虽说是有所改变,是瘦了不错,但我从小养大的小小姐,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我家小小姐瘦成了这样,就是有你这样恶毒姨娘存了心?思要害她,想必在家里也受了你摧残!”
又青这番指责陡然转了气势,竟有隐隐压倒薛氏的趋势,转脸又质问沈黎棠,“当初老爷太太派人来接小小姐,我只当,是老爷思念女儿,哪成想,哪成想竟是这样的虎狼之地!”
“嗳,你这是言重,言重了!”沈黎棠脸色一垮,旁边的管家立马道。
饶是沈南瑗脑子转的机灵快,也闹不懂这出戏突然唱了个反转。
但眼下的局面绝对是于她有利。
而想害她的,沈南瑗神色一凛,一步一步走向了薛氏,“二姨太想让我奶娘问什么?,又或者,是证明什么?呢?”
她顿了顿,“证明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可你这生不出孩子的,也不能这么?搅和我们沈家孩子的血脉关系罢?”
“你——”薛氏倏地涨红了脸。
“怎的,我说错什?么?了?”沈南瑗思忖了片刻,又道,“这要说没孩子这件事,说来也奇怪,我爹正当壮年,家里孩子伶仃,怎么到了太太过门后,这后面的一个都出不了,也没给我再生个弟弟妹妹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薛氏一怔,而她后面的苏氏则变了脸色。
从奶娘反水开始,苏氏就有些慌神,实在是这太像是沈南瑗一贯的招数,攒下?来的经验告诉她若是再继续,绝对没好果子。
“又青,你莫激动,二姨太也是好心?办坏事,她接你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跟南瑗团聚。”苏氏软绵绵地开了口,意思是充当和事老,同时也岔开了沈南瑗那番话。
薛氏这时候可不感念她的好,眼下她可是那只出头鸟。
而沈南瑗说的,恰是她淤堵在胸口的刺,直剌得她痛苦不堪,她阴沉地开了口,“你当我不想有孩子!可我不能有!”
沈黎棠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是不解她这说法。
娶了俩不下?蛋的,沈黎棠认了半辈子,而今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有别个深意。
沈南瑗仍是优哉游哉的,完全掌握了主场:“是不能有,偏巧的,你跟三姨太都不能有。”
“南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黎棠沉下?了声问。
他是个男人,虽然在女人事上风流糊涂,但不意味着他是个傻的。
“爹,三姨太每月那事儿来,总疼的死去活来,我便带她去奉天观那求药,可那张天师说,三姨太是中毒。”
苏氏脸色又白了一寸。
薛氏恶毒地凝视着她,那是她说不来的,却借由沈南瑗的嘴通通说出来了。如同一条阴郁的毒蛇,阴测测地盯着苏氏。
“二姨太也去了,张天师可同你也说了?要不然,怎么会和三姨太的用药是一模一样的。”沈南瑗把这件事抖出来,并不打算善后,因为那剩下来的,就该是沈黎棠和这几个女人之间的事,不是她一个‘孩子’能掺和的。
“到底是谁那么恶毒,给二姨太和三姨太下?毒,让我爹不能享受子孙环膝之福?二姨太、三姨太的药包都在,随便找个药房都能测一测,我说得是真是假。”
沈黎棠在良久的沉默后发了话,“南瑗,你先?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