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就对了!
不过也很是稀奇,旁人的怕,哪个不是瑟瑟发抖,或者?痛哭流涕。
可沈南瑗呢,高昂着的头,分明像是英勇赴死的勇士。
杜督军识人无数,哪一款的都见过,最喜欢的还是骨头硬的人。
况且骨头这么硬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杜督军忽然咧了下嘴,??:“不瞒你?说,原先我也想让聿航娶顾歆儿,不是觉得你?不好,而是觉得顾歆儿的年纪比你?大?,更懂得照顾人。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私心,自然希望有人对我的儿子死心塌地,可以照顾好他的起居。我家?是不缺人照顾,可佣人始终是佣人,肯定不及枕边人贴心。可是,刚刚聿航告诉我,他只要你?……除了你?,他谁也不会?娶。”
沈南瑗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指甲抠了手心,痛感立刻走遍了全身,紧跟着耳边仿佛有一??炸雷炸开了。
这是什么晴天霹雳,她到底何德何能,让杜聿航只要她。
她一扭头,看向了隔断的外面。
隐约可以看见那个杜聿航,正捧着茶盏。
若只看他的动作,谁也不会?认为他的智商有问题。
她兀的一下收紧了瞳孔,似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刚刚杜聿霖制止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耳边又想起了杜督军的声音。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安心做好我杜家?的准儿媳。往后,我亏待不了你?。今日的话?,我只当从?来都没有听过,你?也只当从?来都没有说过。安分守己,做的像以前一样。”
说着,杜督军迈了脚。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当作没有说过这个话?题。
沈南瑗急急地叫:“督军!”
杜督军却没再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小?的霸??,老的也霸??。
果然,杜家?就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沈南瑗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后来再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想知??。
她想要回家?。
离开这个变态太多的地儿。
杜家?原本是要留宿的,只不过沈南瑗坚持要回家?。
杜督军也没有强留。心想着,这孩子那么硬骨头,总得给?她时间让她想明白。
毕竟,杜家?要娶的是儿媳妇,又不是要跟谁结仇!
送沈南瑗回家?这个任务,杜聿航自告奋勇地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汽车,行到沿河公园的时候,沈南瑗忽然出声叫停了车。
转身又和杜聿航??:“大?少,咱们到公园里边坐坐好吗?”
“好!”杜聿航欣然同?意。
张副官原本跟的很近,可沈南瑗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
杜聿航便明白了,指着张副官??:“你?别跟那么近,不然,我还怎么和小?媳妇儿说悄悄话?。”
张副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脸,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感觉像是长长地松一口?气——他家?大?少终于开窍了!不容易啊。
张副官带着四个兵,站在?了离两人十?多米远的地方。
沈南瑗拢紧了大?衣,坐在?了四脚的双人椅上。
这个天气,到河边,完全是找虐来的。
可沈南瑗觉得,也就只有冷风才?能让她变得清醒。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自从?顾歆儿出现?后发生的事情,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分析没有错,就连杜督军自己刚才?都说了,他动摇了,他觉得顾歆儿更合适,可还是出了变故。
而且,这个变故,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沈南瑗忽然扭了头,直视着杜聿航的脸。
不得不说,她就是被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俊俏脸庞给?蒙骗了。
试想,他的智商只有八九岁。
八九岁的孩子懂什么呢?
可他懂的有点多,居然还懂非她不娶了!
沈南瑗忽然抬手掐住了他一边脸颊。
杜聿航吃疼,哎呀哎呀的叫唤了起来,口?齿不太清晰地说:“小?媳妇儿,你?掐我干什么呀?”
沈南瑗突如其来又松开了,一本正经地问:“杜聿航,你?要是娶了我的话?,我以后日日这样掐你?……那,你?还要娶我吗?”
杜聿航皱了皱眉头,“小?媳妇儿,我爹说惩罚人是要有原因的。你?且说说,你?为什么要掐我?我到底哪点惹你?生气了?”
“哪儿都惹了,我一看见你?手就痒痒,我就想掐你?,你?说怎么办吧?”
若叫旁人听了这话?,一定会?觉得幼|稚的要命,可杜聿航毕竟不是杜聿霖,他就适合这样的沟通方式。
杜聿航像是陷入了为难,抓了抓头发。
一双眼睛忽明忽暗,片刻后说:“那你?这样,我还是想娶你?呢?”
沈南瑗很受刺激地说:“那就不是傻了,你?是有病!”
杜聿航噘了噘嘴,有些受伤,又似有些委屈地说:“小?媳妇儿,你?这样问,是不是不想嫁给?我啊?”
“对,没错。”
沈南瑗有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泄,可她不想再说谎了。
骗小?孩也是一种??德沦丧。
“为什么?”杜聿航直视了她问。
沈南瑗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你?死了这个心吧,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
“真的死都不会?嫁给?我?”杜聿航说话?的时候,不自知的用一只手捏住了沈南瑗的手腕。
沈南瑗没有想到他的手劲儿如此之大?,挣扎了一下,竟没有挣扎开。
她一抬头,对上了杜聿航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是奇怪,不似先前的有诸多委屈,总是惹人怜悯,而是一黑一闪地露出了摄人的光芒。
这样的眼神,若是杜聿霖那个变态有,一点也不稀奇。
“杜聿航!”沈南瑗的声音里带着试探的狐疑。
这时,杜聿航的手陡然松开了,眼底的那种光芒渐渐微弱。
他噘着嘴说:“爹说了,只要我想娶谁,就能娶谁!小?媳妇儿,你?是一定得嫁给?我的。”
沈南瑗品了品他的话?,没觉出不对来。
可她一向多疑,心底的狐疑一起,不找出证据来,就不会?打消。
她不再接他这话?茬,像是发泄完了的任性孩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么回应他:“送我回家?!”
再上车的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讲。
杜聿航像是百无聊奈,拿手指头一直在?戳前座的后背。
沈南瑗回到沈公馆的时候,听说沈黎棠和严三娘还没有回来。
李氏见她面色不好,正想出言询问,客厅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巧儿刚刚伸了手想接,沈南瑗的直觉很准,手更快,她一把接起了电话?,瞪了巧儿一眼。
巧儿没在?三小?姐这儿挨过眼色,这还是头一遭,她面色悻悻,却也知趣地走远。
“喂,这里是沈公馆,我是沈南瑗,请问找谁?”
电话?的那边良久都没有传来人声,倒是有滋滋的仿佛是晃动电话?的奇怪声音,紧跟着沈南瑗便听见了杜聿霖的说话?声。
他没什么好气地说:“自作主张!”
沈南瑗知??他指的是什么。
很复杂的一种情绪顿时袭上了沈南瑗的心头,有莫名的委屈,还有说不出的愤怒。
她咬着牙??:“对,我就是……怎么样!”
说着,“啪”一声,挂了线,又一转身,噔噔噔上了楼。
“南瑗啊!”李氏焦虑地呼喊。
沈南瑗??:“三姨太,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是的,她累了,调整一晚,她就又是那个什么都能应对的沈南瑗。
杜聿霖举着话?筒愣了很久。
一旁的许副官悄悄地摆了摆手,示意丫头下去,还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丫头忙不迭地点头,像是被狗追似的,拔腿就跑了出去。
想要往沈公馆打电话?,还得临时现?抓个女人,容易嘛。
可电话?明明接通了,他也不晓得,怎么这么快就挂断了。
许副官见他们家?少帅的脸色阴沉,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讲。
毕竟,少帅的脾气不好,这可是众人都知??的事情。
杜聿霖那儿陷入了沉思里。
他大?哥和他爸的对话?,还有猫儿和他爸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的很清楚。
杜聿霖也很是纳闷,他大?哥明明很喜欢那个顾歆儿,怎么会?对他的猫儿又如此上心?
不过话?说回来,猫儿这次虽然有些鲁莽了,可他心里甚是欣慰。
这可比那句“二少,我是真心想当你?嫂子”好听了一万倍。
唉,说起来,他打电话?是想告诉她——别怕,有我的!
可他也不晓得,怎么就成了这样。
难不成,还是男女思想上的差异?
看来,他还得找个时间,跟江潮那厮取取经。
杜聿霖心里的念头多的很,全部都是有关沈南瑗的。
他重重地放下了话?筒,心里又想,急什么呢!
难不成,他还真能让她当嫂子啊!
对付他爸,还得他出马才?行。
——
这一晚,沈南瑗确实没睡好。
虽然一早就睡下了。
心思沉重,又烦躁不安,即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总是做梦。
一会?儿变成自己变成了杜聿航那天拎着的金刚鹦鹉,还被杜聿霖抢了,听到他质问自己的猫怎么变成鸟了?
一会?儿又梦见杜聿霖拎着她的胳膊将她扔进了一个超大?的金子打造的鸟笼子里,还一脸深情地问她喜欢吗?
一会?儿又怎么沉到了水底,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窒息。
乱七八糟的。
快到天亮的时候,沈南瑗睁开了眼睛,心想:我好好当一个人不行么!
翻了个身,继续补眠。
这一觉倒是睡的沉了,再没了那些恼人的梦境。
是以,这一早上到了九点多,她才?起。
厨房里给?她留了粥菜,一碗白粥,配切成丁的酱瓜、腌萝卜。沈南瑗又管阿庆嫂要了个咸鸭蛋,剥开后用筷子杵开流出油来,口?感细腻,又沙沙的,一口?下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都说美食能够治愈。
沈南瑗这个吃货,饿的时候,只要是吃的,她都能被治愈。
杂七杂八的念头还是有很多,可只有饿的时候,才?会?无比清晰,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了说服杜督军,名正言顺离开的路,那就仍旧走老路。
她还就不信了,就自己这个折腾劲儿,哼,谁也拦不了她。
沈南瑗正吃饭的时间,沈黎棠也从?楼上下来,身上穿的衣服,和去码头接人时穿得一样,头发梳的光亮,一定是抹了不少的摩斯定型。
严三娘从?院子里进来,后面跟着的丫鬟手里提了些精美的礼盒,一看就是又要出门,这次带的还有礼品。
严三娘走到沈黎棠面前,替他把胸口?的口?袋巾整了整,弄得整洁漂亮。
沈黎棠低头打量了自己,有些不大?自信地问:“这腰身是不是收太紧了,我这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
“老爷这是富贵逼人,将军肚子里能够承载万物呢。”严三娘伸手又麻溜地替他把皮带扣系了最外面那个孔洞,才?笑眯眯地说:“这样正正好,老爷出门要不跟人说年纪,都以为老爷今年不过才?三十?而立。”
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崇拜。
严三娘适时的夸赞,沈黎棠还真就信了,咧了嘴,笑开了花。
就是先前的不自信,也瞬间化作了乌云。
可不,他和他们部长一样大?小?的年纪,可那位已经谢了顶。
沈南瑗降低存在?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严三娘是细作这一事,除了沈南瑗和杜聿霖那头的没别个知??,所?以她就更期待沈黎棠知晓是会?是个什么反应。
而沈黎棠当下只觉得严三娘乖巧听话?,非常的贴合心意。家?里头一个李氏闷声不吭没情没趣,多一个严三娘这样的,也不觉得多,甚至开始觉得家?里有些冷清了。
他想到了薛氏,瞬间觉得晦气地皱了皱眉头。
甩开了这茬,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南瑗,你?吃快点,换个衣服跟爸出门。”
沈南瑗意外被点了名字,稍一挑眉再打量,只见沈黎棠眉飞色舞,仿佛有了新奔头一般。
她左右思量了一下,大?约猜到了沈黎棠要带她去见谁。
就在?她带着不甚高昂的情绪跟着沈黎棠坐车出门不久后,她看着车窗外不远的豪华酒店明知故问,“爹,我们来这做什么?”
“带你?去见见你?姨母,说起来,你?们多少年都没见过了。”沈黎棠笑呵呵的,又冲着车子里的后视镜整了整领带下了车。
“我见过我姨母吗?”沈南瑗问。
“自然是见过的,你?出生了之后,你?姨母才?去的镜澳。”
“哦。”沈南瑗意味深长地说:“那我姨母一定不大?喜欢我。”
“为什么这样说?”沈黎棠正捏着自己领带的手一顿。
“因为这么些年,我姨母都没有跟我联系过。”沈南瑗故意低了头,情绪似乎不高。
其实她根本就不用伪装,就昨日在?督军府那桩事情,就够她烦闷的了。
婚期不远,心情烦躁。
还有那个杜聿霖,有什么脸说她自作主张?
她要做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可别以为,自己不想嫁给?杜聿航,是想嫁给?他!
呸!
嫁给?个鬼,都不会?嫁给?他。
沈南瑗就知??沈黎棠这一大?早又孔雀开屏是有缘由的。
果不其然。
说实话?,从?那天码头上的情形来看,只觉告诉沈南瑗,那个白秋寒对于沈黎棠的殷勤似乎一直保持了点距离。
想也能明白的,与姐夫和姐夫的姘头合伙害死了姐姐。
白秋寒和沈黎棠的关系,就是互相捏住了对方的把柄。
对于一个对自己有潜在?威胁的人,谁又能喜欢呢!
但沈黎棠今个又兴匆匆地带自己来认亲,这般硬凑,看着就更古怪了。
白秋寒下榻在?万国酒店,也是城里一流的酒店了。
是泷城唯一能招待各国宾客的地方,一派西洋范儿,敞亮奢华。
沈黎棠在?前台打的电话?,笑容收了收之后,不知??说了什么,就直接挂了。
走到沈南瑗身边,脸色不善地说:“你?姨母很快下来了。”
这句话?过去,父女俩坐在?沙发上等了约莫一刻钟,白秋寒才?姗姗来迟。
酒店大?堂的暖气足,她穿了一身镶嵌了水晶的白色礼服,鱼尾裙将她的身段衬托得凹凸有致,肩膀上搭了一条薄绒披肩,贵气逼人。
“沈部长大?驾光临,可叫我甚感惶恐呐。”那文绉绉说话?的做派,以及周身的气度,无一不在?展露真正的大?家?闺秀风范。
白家?的文化底蕴是祖辈相传累积,是深入到骨子里的,然而,白秋寒眼底那一抹嘲讽还是掩都掩不住,露了其本性。
白秋寒压根儿就看不上沈黎棠。
沈南瑗发现?了,光那一句沈部长就叫得颇是讽刺。
谁都知??,沈黎棠的官职是靠着白家?谋来的。十?多年过去,部长换了两茬,连政府都换过了,那个部长的位置都跟沈黎棠挨不上边。
果然,沈黎棠听完她那句,脸色就更差了。
但他心里还记着要办的事情。
“奥尔森夫人难得回家?省亲,家?里小?辈叨念着,就带过来见见了。”
作为叨念亲人的小?辈沈南瑗和奥尔森夫人白秋寒,对上了目光,“……”
“这是南瑗罢,长得跟姐姐可真像。”白秋寒像是才?看见沈南瑗,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南瑗却在?她打量的目光中觉察到一股凉意,如果不知??白秋寒做过什么,当真会?想是个和蔼长辈。
沈黎棠催促:“快,叫姨母。”
沈南瑗忍着,且看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乖巧唤了一声,“姨母好!”
随后却又??:“姨母这次回来可是要祭奠我外祖和母亲的?我今年还想央着爹带我过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母亲上一炷香。”
沈黎棠闻言,心底兀的一慌,这些事每年都是管家?代做,没想到沈南瑗在?这当口?提出来,他下意识看向了白秋寒。
白秋寒似并?无影响,笑笑??,“这个咱们等会?儿再说!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走,去餐厅那里边吃边聊。”
沈南瑗的心里有了判断,这女人的城府很深。
沈黎棠尚且对于谋害白家?一事还有些心虚反应,那卷走白家?大?半家?产去了镜澳的白秋寒,并?没有一丝的良心不安。
酒店里的饭菜,做的是西式口?味。
白秋寒点了牛排红酒,还有蔬菜沙拉。
那个沙拉,沈黎棠和沈南瑗都吃不习惯,就看着白秋寒像牛吃草一样。
饭过半旬,沈黎棠问:“南瑗,可吃饱了?”
沈南瑗其实早就接受到他暗示了,只不过一直装没看见,听他一个人唠嗑家?常直到唠不下去为止。
他都发了话?,她就不好再装傻了。
“我吃饱了爹,去那边坐坐看会?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