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家?设宴的目的就是?将匡珍珠介绍给同族,乃至圈子里的人。并宣布了订婚的喜讯。
杜聿霖来得晚,赶了后半场。
光闷头喝了,还想等着他家?那小?没良心的。
偏偏小?没良心还真就当他不存在,打从他身边离开?后,就拿个后背怼他。
鹿鹤峤走?过去,稍一侧身,就挡住了杜聿霖的目光。
杜聿霖低低咳了一声,掩过目光。
“我敬杜少帅一杯。”鹿鹤峤早发现杜聿霖凝着女眷席那方?向,喝了半天闷酒。脸上端着的客套疏离,要比寻常还要冷上三分。
但杜聿霖何?时管过别人脸色,他自个还憋了一肚子火,想把小?没良心的扭到怀里好好亲热亲热。
当然?,也就想想,反正每天都那么?想,哪有一回能成过。
“杜少帅向来都如此霸蛮?”
杜聿霖这?才?正眼看了来人,匡珍珠的未来夫婿,看起来还不错,一表人才?。
这?已经算是?杜聿霖的好评价了,也是?念着匡珍珠跟小?没良心交好的缘故,“今日冒昧来访,鹿大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罢?”
“喝酒无妨,但旁的,我鹿家?可没有杜少帅能图的。”
图什么??
杜聿霖表面虚伪客套着往来,心底却是?懵的。
这?位鹿家?大少专程来找他茬的?
旁人只看到鹿鹤峤和杜聿霖说?话,而匡傲西始终一眼不错地盯着他们看。
杜聿霖到哪儿都是?霸王的脾气,言语上被人莫名其?妙占了上风,自个儿连知道为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那觊觎别人宝贝的人渣了。
偏那鹿鹤峤来敬酒时,杯子推过来的力气有些大。
他反手一压制,两人的酒杯碰翻,一杯酒洒了一半在他的身上,另一半在鹿鹤峤的身上,还真是?相当公?平。
鹿鹤峤拂一拂西装,云淡风轻地道:“杜少帅,实在是?抱歉了,要不嫌弃的话,移步后面,我为少帅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衣裳也就湿了那么?一丁点,杜聿霖原本不以为意?,不知怎地,他从鹿鹤峤的言语中听到了其?他的意?思来。
他微愣片刻,做个请的动作。
许副官本要跟上,杜聿霖假做不快,却意?有所指地道:“怎么?,有鹿大少陪同,难不成我还能出什么?事情!你就等在这?里。”
许副官微微低了下头,道了声:“是?,少帅。”
鹿鹤峤表面装作不在意?,可他对杜聿霖的态度足以表明一切。
傲西那日同他说?过,他姐姐在泷城有很?多的追求者,不乏位高权重的。
而且他姐姐似乎也有所倾心,只不过追求者的风评不好,匡部长不许。
想那一个小?小?泷城,不过就是?一家?独大。
而那位杜少帅的风评,他在天京也早有耳闻,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鹿鹤峤的心底原本就像扎了一根针,刚刚珍珠一听见“少帅来了”,拔腿就跑的样子,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
可幼时的一见倾心,又是?他割舍不下的。
鹿鹤峤很?是?矛盾,他的良好教养告诉自己,如果珍珠喜欢的真是?眼前的男人,他应当成全。
而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更何?况这?男人看起来还很?是?无情。
鹿鹤峤引着杜聿霖到了他的院子,命丫鬟取了身从没有穿过的衣裳,递给杜聿霖。
可杜聿霖压根就没有要换的意?思。
他打量着这?位鹿大少的院子,没成想,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大少爷,还是?个练家?子。
院子里摆着好几样练功用的东西,有沙袋,人形木桩,还有一个箭靶。
杜聿霖道:“鹿大少的爱好可真广泛。”
鹿鹤峤看了眼一旁的箭筒,冷着脸邀约:“杜少帅,要比试一场吗?”
沈南瑗是?头一个发现不对劲的。
她注意?到了匡傲西的表情,而后也发现杜聿霖和鹿鹤峤并不在男宾那,心下起疑。
也顾不上那个一直拉着自个儿嘘寒问暖的鹿二?夫人,拉上匡珍珠就借口结伴去方?便。
“二?夫人似乎很?喜欢你。”
匡珍珠不说?,沈南瑗也发现了,那眼神同朗华舅舅的差不多,都是?透过她在看着谁似的,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跟原主母亲有关联的,然?而眼下还有更要紧的。
“你就没发现你的鹤峤哥哥不见了?”沈南瑗压低了声音在匡珍珠的耳边说?。
匡珍珠脸红了红,跟着沈南瑗出来被冷风一吹,暖意?熏得那股子昏沉劲儿就少了许多,“怎么?了?”
“不见的还有杜聿霖。”
“二?少?”
这?时,匡傲西慢里斯条走?了出来,“姐,这?是?要去哪?”
匡珍珠有一种被人监视的不爽,更讨厌他这?副腔调,打来了天京就是?这?样。
“我是?不是?连上个洗手间都得同你报备?”匡珍珠不悦地道。
“哦,不是?,我以为你要去找鹤峤哥。”匡傲西并没有一点被人嫌弃的自觉,笑语晏晏。
“匡傲西,你在玩什么?把戏?”沈南瑗是?一直盯着他的,自然?没错漏他眼底的那一丝精明算计。
“我只是?好心提醒,鹤峤哥兴许遇上麻烦了。”匡傲西顿了顿,“毕竟,杜少帅那性子,可不就是?行走?的麻烦。”
匡珍珠的脸色一变,当下就拉了个丫鬟问鹿鹤峤的去向。
沈南瑗则在临走?前多看了匡傲西一眼。
真希望杜聿霖能听到这?句中肯评价啊,当然?,即便没听到,她也会如实转达的。
毕竟匡傲西,真的是?在作死。
——
匡傲西报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杜聿霖的臭脾气,鹿鹤峤的误会,还有匡珍珠的到场,无疑会让事情发酵。
甚至爆发冲突。
而鹿鹤峤闷声不吭的个性,和杜聿霖身份的敏感,这?件事十有八九的走?向是?被揭过去,但绝对能给他们之间埋下一个重量级的炸|弹。
还有匡珍珠给鹿鹤峤带来的羞耻,足以让她在鹿家?受到鄙夷、不齿,甚至是?仇视。
婢女拿来了新的红酒,匡傲西要了一杯,慢悠悠品着十分自得。
鹿家?是?有安排姐弟俩的客房的。
而匡傲西的客房里,绑着一个女人,是?party之后落单的沈南瑗。
匡傲西觉得事情进展得出奇顺利,匡珍珠和沈南瑗一道去找的人,可出来的只有沈南瑗自己。
没准儿,如今,匡珍珠、鹿鹤峤,还有杜聿霖的好戏兴许正在哪个角落上演。
而他最终的目标沈南瑗,也不费吹灰之力便落到了自己手上。
“匡傲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鹿家?绑架我!”沈南瑗被他捆住了手脚,借着外头喧闹,这?点声音无人注意?。
“沈南瑗,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匡傲西手里仍端着红酒,应对沈南瑗轻松惬意?,仿佛那才?是?他该有的姿态。
“你疯了。”沈南瑗气恼地撇过脑袋挣扎,然?而显然?挣扎不脱。
匡傲西的目光凝落在沈南瑗身上,不,是?胸口前,红珊瑚的项坠。“珊瑚……”
“是?你跟鹿鹤峤说?珍珠姐喜欢珊瑚项链,借此故意?制造他们两个的误会?”沈南瑗像是?才?反应过来,“你们不是?来联姻的?你怎么?能这?么?做?难道你就不怕毁这?门亲事?”
“鹿鹤峤可舍不得。”匡傲西阴沉地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可乐的笑话,“要不怎么?说?匡珍珠那女人好命,有你这?样的‘好姐妹’,还有个就算她是?‘残花败柳’也愿意?要她的未婚夫婿。”
沈南瑗神色一厉,“你造谣她和杜聿霖?你疯了吧,你觉得鹿鹤峤会信?”
“你说?呢?”匡傲西得意?洋洋。
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棋子,一步一步踩进他设好的局里面,这?种感觉无疑很?美妙,他愿意?和沈南瑗一起分享,“这?其?实和心理?暗示有关。一件事多几个人说?,或是?多说?几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试想,一个一帆风顺的男人,家?世学?问事业样样都好,心里恋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可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未婚妻的心里可能住着别人,我敢打赌,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挫败,愤怒,失去理?智的。所以,你觉得失去理?智的鹿鹤峤还能精准地做出判断吗?”
匡傲西是?故意?,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心里有过别的男人。
他也是?在得知是?鹿鹤峤主动要求娶匡珍珠后,才?萌生的主意?。
说?起来,匡家?与鹿家?还是?十多年前的缘分,竟能让匡珍珠有这?样的际遇,他既想匡珍珠能嫁进鹿家?,为他的前途带来助力,然?而如果匡珍珠能过的幸福又让他如鲠在喉。
他的亲姐姐被谋害,尚下落不明,她凭什么?能如此幸福!
“那你还真够卑鄙的。”
“你们害我姐姐,这?是?报应。”匡傲西的面部扭曲,他指着沈南瑗,想要扑上来,问她到底把他姐姐弄哪儿去了。
可这?时,他踉跄了一下,竟感觉一阵一阵的头晕。
沈南瑗轻松地从后面甩开?了麻绳,绳子压根没绑住。
匡傲西喝下的是?掺了迷|幻|药的红酒,却比吐真剂还管用。
她走?到有些像喝醉了的匡傲西面前,啪的重重扇过去一耳光。
“你——”匡傲西捂着脸,不可置信。
虽然?脑子仍旧不甚清晰,不过他还是?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不对劲。
沈南瑗冷声道:“现在可清醒了?”
其?实并不,匡傲西视线都是?重影的,这?才?一杯红酒,况且跟喝醉了感觉完全不同,他的意?识似乎分离了。
同时他也看到了,站在一块的鹿鹤峤和匡珍珠,还有一脸气愤的鹿鹤鸣,以及杜聿霖那个活阎王。
这?些人在他面前晃成了无数影子。
“珍珠姐,鹿大少,这?事可算是?捋清楚了。”
临昏过去前,匡傲西听到沈南瑗的声音如是?说?。
用沈南瑗的嘴去说?整个脉络,未必有匡傲西自个儿交代来得清楚,以及有说?服力。
一对有情人差点就被活生生拆得离心。
要说?匡傲西可真是?恶毒,若真让他得逞了,匡珍珠下半辈子就算是?毁了大半。
沈南瑗心眼本来就多,直觉告诉她这?一整件事情的不对劲,八成和那个匡傲西分不开?关系。
于是?,从毛团长那搜刮来的迷|幻|药就派上了用场。
马戏团真是?个宝藏窟。
话扯远了些,再拉回来。
眼下的局面已经颠倒了一遍,那厢匡珊瑚的事情自有匡珍珠去和鹿鹤峤说?明。
沈南瑗已经偷偷提点过她,就让她告诉鹿鹤峤这?一切都是?自己干的。
余下的难题就是?匡傲西该如何?处理?。
就连匡珍珠都犯了难,她偷偷地跟沈南瑗商议:“要不送他回泷城吧!我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沈南瑗很?是?无奈地看着她。
匡珍珠叹了口气,“珊瑚不见了,对我爸的打击很?大。要是?他再不见了,我爸肯定会疯。我爸除了有时候糊涂一点,其?实也不算不疼我。”
沈南瑗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她也跟着叹了口气,转身就把匡傲西的事情交给杜聿霖了。
到了第二?天。
匡傲西被镣铐拷住了手,从车后座幽幽醒过来。
沈南瑗其?实就下车伸个懒腰,回头就看到他醒了,折回到车子旁打开?了车门把他拽了下来。
匡傲西脚步踉跄,看来药效还有余威。
“自作聪明,又心思歹毒。”沈南瑗打量,颇没好气地评价。“跟你那姐姐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作妖的本事都那么?溜。
沈南瑗痛恨欺骗,尤其?是?处心积虑接近,这?点让她最为厌恶。
匡傲西迎上她的目光,他被她赤|裸|裸的眼神所刺痛,一低头发现自己的窘境,咬牙切齿:“放开?我!”
“等到了泷城,自然?有人来替你松开?。不过以防有变,暂且这?么?拷着。”沈南瑗挑了挑眉,旁边有人拉拔起匡傲西,把西装外套往他手上一盖。
“泷城?”匡傲西整个脸色都变了,“你想做什么??”
“让你从天京消失。”杜聿霖接了话。
匡傲西这?才?发现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居然?是?杜聿霖那个活阎王。
他后背微弓,浑身戒备。
杜聿霖瞟过一眼,轻轻嗤笑,压根没放在眼里。
作死算计到他的头上,总是?得付出点代价。
他招了招手,他的人就拽了匡傲西过去。
“少帅。”
“一路好生照顾着。”
“是?。”
“你不能这?么?做!”匡傲西似乎明白过来其?中意?思,整张脸又刷的白了。
沈南瑗按下了手掌里录音机的播放键,里头传出匡傲西清晰的声音,直到结束,才?笑着开?口,“姐弟情深叫人感动,不过,结局不尽相同。”
匡傲西猛地看向她,“你果然?知道我姐在哪儿!”
“我当然?知道。”沈南瑗冷着脸道:“但我偏不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知道。那是?她应该待的地方?,好好的赎她的罪。”
“你——”
杜聿霖摆了摆手,就让碍事的人消失了。
这?是?天京的火车站,到了那头自会有人接应。
匡傲西用自己的前程相博,沈南瑗自然?不辜负,有杜聿霖的照拂,想必会要了他半条命。
杜聿霖那一双眼就跟X光似的,在她全身扫量着。
沈南瑗觉得浑身不自在。
“回去了。”她道。
“送你回家??”
“那是?自然?。”沈南瑗道。
杜聿霖挑着眼皮儿又道:“那我呢?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方?便。”她住的是?朗公?馆,惊动舅舅总觉得怪怪的。
“那就去我那儿,地方?敞亮,还没外人。”杜聿霖咧着嘴说?:“你瞧,我这?一来,就替你解决了一件烦心的事情。去我那儿好生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烦心事,爷一并都给你办好了。”
沈南瑗没好气剐了他一眼,“杜聿霖,要点脸可还行?”
“追女人要什么?脸?”杜聿霖反问。
事实证明,跟兵痞子讲不清道理?,反而还能把人带沟里。
沈南瑗没吱声,老老实实坐在了车后座。反正,她确实有些事情想要跟他好好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