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江从医院里开出去,漫无目的地兜风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直到同事打来电话。
“肺里全是渗出,近乎白肺,人是已经抢不回来了。”
“我现在立马回来!”顾屿江说时立马调头,他这几天下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方家属不死心不让我们拔掉管子,我们也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其实到这种地步过度治疗,病人反而解脱不了。”同事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不过你——还是先不要过来吧,这里有其他同事在还能处理的过来,你放心好了。”同事出于好意提醒顾屿江起来。
顾屿江自然听得懂同事的话外之音,下午9号床的家属和公司员工就已经来了一拨,想必这个时候同事正为他惹出的麻烦焦头烂额,而他却只能当个懦夫远离舆论漩涡中心。
一旦他回去院里,以9号床家属的作风,势必会更加将医院闹得鸡犬不宁,反而会影响其余同事的工作。
“我手机一直开机的,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打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回院里的。”
“嗯,你都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赶紧回家里去睡一觉。反正从手术室到病房,全程都有录像监控,我已经和主任再三看过你手术的整个过程,找不出一处毛病。这种重症肺炎迅速转白肺的案例,我们比你多上十?几年的从医经历都没见过,也许是未知病症的其中一种,全院之前都没碰到过这样的病例,你要是因此有心理负担,让我们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同事在电话那边安慰起来。
挂完电话后,顾屿江继续漫无目的地开车。
白肺,肺炎,氧合,手术后除了肺功能其余指标都在好转。
他的手术包括后续治疗一切正常。
一定是哪里出了遗漏。
他隐约觉得答案已经近在咫尺,可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屏障,一时半会就是想不出来全部问题的原因所在。
顾屿江越想脑袋越痛,偏偏程悠黯然的眼神时不时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顾屿江左手按在太阳穴上面,走神地差点撞到拐角视线盲区里冒出来的电瓶车,幸亏他反应及时急刹车,车头和电瓶车差一点就要险险撞上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顾屿江看着前方规律摆动的雨刷,心头茫茫然的甚至都不知道要开去哪里。
他讲的话肯定伤到她了。
他清楚得很。
顾屿江想到这里,唇角边反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顾屿江的车子开出去许久,程悠都还杵在原处,她无意识地按压了下已经换过药戴着紧身BRA的胸口位置,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连着清咳了好几下,等到情绪好了一些这才往她自己的车子那边走去,坐进车内后好一会,程悠才想起来她自己拎过来的手袋还落在那个医生的诊室里,里面的东西不太要紧,只是手袋上印着她们消防队的名字,她不希望会被顾屿江看到。
尽管那个手提袋被顾屿江注意到的概率微乎其微,她也不愿意去冒这样的风险。
她会如他所愿,在他的生活圈里消失地干干净净。
再不自作多情。
程悠下车,失魂落魄地走回到先前陪新兵去过的那个诊室,没想到诊室门口站着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全都神色凝重的交谈着,坐在最里面的就是之前帮新兵看过的那位医生,程悠的手袋就在他的办公桌边的地上。
那几个医护人员似乎都在谈论要紧的事情,不过偏偏站在门口挡路的位置,出于礼貌,程悠在门口边上小等了一会。
“9号床是不行了,小顾要是这个时候回来,被那几个家属看到,还不得闹翻天——”
“顾老师有时候就是心太善了,本来就已经被其他院拒收的病人他还收进来给自己揽事,加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家属,自认倒霉吧——”
“不过怎么会转化成白肺,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问题是9号床来头不小,老高,你还是赶紧打个电话给小顾,免得他不清楚情况这个时候回来,到时候更加要闹得不可开交了。小顾也是够倒霉的,摊上这种家属。”
“有道理。”
程悠站在边上没听几句心头愈发沉了下去。
她没想到9号床的患者状况会恶化得这么快,联想到之前对顾屿江动手的那个中年男子和年轻妇人的言行后,程悠又莫名担忧顾屿江起来。
算了,他的事情和她没有一丁点关系。
程悠想到这里,忽然从门口侧边挤进去,随手把地上不起眼的袋子拿回去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里开车出来的时候,程悠没想到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程悠心情莫名低落,快开回到单位的前面时,她忽然瞥到侧边的露天摊位上有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外面喝着闷酒。
顾屿江?程悠第一眼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看第二眼还是他,她条件反射猛地急刹车靠边停车,她被惯性带的整个人都往前冲去,车子停下来了,她并没有从车上走下来。
程悠在车上坐了大半个小时,顾屿江就在外面喝了大半个小时的闷酒。
她印象里的顾屿江一直都是理智的要命,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格外介意顾屿江之前说的那番话。
因为她知道他轻易不会意气用事。
程悠坐在车里,冷眼看着外面的顾屿江一杯接一杯,到最后整个人都烂醉的往下滑去,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从车上跑下来,直接跑进店里对着店老板质问起来,“外面雨那么大,你们店里空成这样,干吗让他在外面喝酒?”
“你以为我们愿意?你没看到我们只摆出去一桌吗?是他嫌我们店里闷,非得让我们摆一桌出去的……”店老板略显委屈地解释起来。
程悠听得一愣,几秒过后从口袋里掏出钱给顾屿江结账了,这才从店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