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与的死因备受关注,因为她的身份敏感,在命案发生后,几乎全禹州的一线警力都被调派过来侦查这个案件。
江家的老?公寓年久失修,除了极少一部分业主私装的摄像头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监控录像,所有警员开始将重点放在小区附近所有路段的监控上面,一连好几天,几乎全员午休地筛选排查出现在录像里的可疑人物和可疑车辆,那些日子,专案组组员的眼球都是红的,眼圈都是黑的。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案件终于有了?眉目,可谁也没想到,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除了王若与的死因可以定性为毒/贩的打击报复外,警方还借由那几个在上一次扫毒行动中跑掉的毒/贩,顺藤摸瓜找到了另一个制/毒/贩/毒的团伙,只是因为有之前那行人的前车之鉴,那个团伙行事小心了?许多,缉毒专队足足蛰伏了?三个月,才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队长击毙了?杀害嫂子的凶手,只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吕秀的嚎啕勾起了?在场这些铁血铮铮的汉子们的伤心事,那个手捧着骨灰盒的黑壮青年语气哽咽,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不仅是队长,这次扫毒行动,他们一共牺牲了7个同志,重伤13人,轻伤人数更多,其中重伤的13人中还有三个在ICU病房,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林勇心里也恨,恨那些贩/毒的人,也恨那些吸/毒的人,如?果?这世界上没有这两种人的存在,他们的朋友、兄弟就不会牺牲。
尤其当看到吕老?太太这般伤心的时候,林勇心中也有些怆然,会不会哪一天,他的兄弟们也会捧着骨灰去他家,那时候,他的爸妈怎么办,他的爷爷奶奶怎么办。
因为这份顾虑,林勇今年都已经31了?,却迟迟不敢结婚,他怕自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也怕自己活着却拖累了老?婆孩子,王若与的死更是给了?他一个血的警醒,恐怕在他脱下这一生警服之前,他是不敢考虑人生大事了?。
可这是他们活该牺牲的吗?
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凭什么他们就要担惊受怕,时刻担心亲人的安慰,害怕自己的工作牵连家人,都是一样的年纪,他们走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他们明白踏上这条道路是为了?光明,可在光明来临前,他们却不得不背负起其他人的重担,负重前行。
几天后,警局内部会为这些牺牲的缉毒警察准备追悼会,江诚等人的遗体也会在追悼会后火化,到时候他们的骨灰就会被盛放到林勇手中的这个骨灰盒中。
可说是追悼会,除了牺牲警察的至亲,以及警务内部人员,其他记者、群众均不能参加这次追悼会,这也是为了?保护牺牲的缉毒警察家属,因为毒/贩都是穷凶极恶的,一旦缉毒警的身份曝光,即便他已经死了,他们的家人依旧会受到凶残的抱负。
明明是英雄,他们却不能拥有姓名,没人知道他们的牺牲,烈士陵墓也没有他们的墓碑,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们都只是无名的英雄。
林勇他们在走上这个岗位的时候,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他们没办法要求他们的亲人和他们一样大公无私,舍生忘死,现在看着吕秀哭的那样伤心,林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告诉老?太太江诚死的光荣?
别逗了?,恐怕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家人普通平庸的活着,也不想要这份看似荣光,却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的荣耀。
江流还是木木的,只是他的目光被骨灰盒上盖着的五星国旗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骨灰盒瞧。
他不知道这块红布下面的骨灰盒将要盛装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三个月前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和他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他的脑海中可能还没有爸爸妈妈的概念,所以当他失去他们时,也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
林勇隐隐觉得,或许身为星星的孩子,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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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ICU抢救的三个濒危患者中有两个没有抢救过?来,因此追悼会上出现的是九张黑白照片,以及九具保存还算完好的遗体。
其余重伤患者,只要还能够下床的,全部到场。
和哀乐一块响起的,还有那些牺牲者家属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倒是江诚的遗体边上静悄悄的,吕秀和丈夫王援东站在遗体旁,表情木然呆滞。
虽说是女婿的追悼会,可吕秀并未带外孙过?来,因为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旁人虽然觉得儿子不出席父亲的葬礼不好,可碍于吕秀现在是江流的监护人,也默认了她的决定。
对比其他几位牺牲者的家属,吕秀和王援东显的太过冷漠了?,这让一些参与追悼会的内部人员有些不满,但了?解内情的人,又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吕秀夫妇和江诚之间的纽带只有王若与,而王若与又是因为江诚而死,两人去世的时间太接近,恐怕这对老人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很快就到了火化的步骤,正当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抬着江诚的遗体准备火化的时候,吕秀忽然动了。
她冲过去,掀开了?盖在江诚身上的五星红旗,然后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全场哗然,离吕老?太太最近的林勇想也不想就冲过去阻拦。
“你起来啊,你装什么睡呢,为女儿就是受你牵连被害死的,你还没还债呢,你凭什么死呢。”
吕秀整个人扑在江诚的遗体上,双手不住的捶打他的胸口。
“你不是最厉害了吗,你抓了?多?少毒贩?你救了?多?少家庭?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你老?婆,为什么不能想想你儿子!你成了?烈士,可谁记得你啊,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连块碑都没有,除了我们,谁会真的记你一辈子呢?”
三个月前,看到女儿的尸体时,吕秀是恨这个女婿的,她无数次懊悔当初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没有阻止女儿和他在一起。
可这种情绪只是人在激动情况下的不理智想法,除了对女婿的工作有些挑剔外,吕秀对江诚真的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江诚,你起来啊,你儿子才多?大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年纪都多大了,我们能护着他几年,安安还没叫过你一声爸爸,你怎么就甘心躺在这儿呢。”
吕秀拖着长长的鼻涕,眼周早就一片泥泞,她凄怆着诘问着不动不动的人,任凭林勇和王援东怎么拖拽,她就是挣扎着站在江诚遗体身边,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