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氏几个也离开后,孔国公夫人让人重新沏了茶过来,又?屏退了厅堂里的下?人,只留了陪着她嫁进孔国公府的郭嬷嬷。
孔国公夫人端着茶盏,沉吟了许久,才道出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瞧着怎么样?”
郭嬷嬷坐在一个小矮几上,说道:“老奴虽没有多少见识,可也随着您见过不少的小娘子,若论相貌,这位最?为出挑,像五月时?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一样,既矜贵又?娇柔。”
孔国公夫人淡声笑了起来:“漂亮倒是其次,最?难得的是性子,到?底是由德宗大长公主教养大的,旁人怎能比得上。”说完,轻轻叹了一声:“五郎可惜了。”
郭嬷嬷当然知道孔国公夫人在惋惜什么,想了下?,便?道:“您既喜欢太华县主,何不为五郎君向德宗大长公主提亲,如?今皇太孙已要另择太孙妃,太华县主自是要另外婚配的,又?何苦为庄四郎君做了嫁衣。”
“我倒是有这个心,可三郎娶的是沛国公府的庶女,德宗大长公主又?怎么肯把她嫁进来。”孔国公夫人摇头一笑,莫说三郎娶得是庶女,便?是嫡女,德宗大长公主也不会?任由两个外孙女同嫁一府,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两个小娘子都得给到?一个人家,没得让人非议。
“罢了,我儿无福,倒是便?宜了季离那孩子,只盼着他能争气些才好。”孔国公夫人轻叹一声,她口中的“季离”乃是她娘家长兄唯一的嫡子,虽未到?弱冠之年,却已才名在外,且尚未婚配,这次她下?帖子请了裴蓁过来,为的便?是她这个外甥,或者说是为了她的娘家武敬侯府更为恰当。
“三郎那可都安排好了?”孔国公夫人淡声说道,眼底带了几分复杂之色,没等?郭嬷嬷回?话,便?苦笑了一声:“裴氏怕是要怨上我了,少不得要和三郎闹得不愉快。”
郭嬷嬷不好说裴氏会?不会?怨上孔国公夫人,只道:“这事您也是瞒着三郎君的,再者,这事安排的也巧妙,三少夫人那样的聪明人,不会?猜疑到?三郎君身上。”
“少不得三郎要受些埋怨了。”孔国公夫人轻叹一声,可她能怎么办,眼睁睁的瞧着娘家日薄西山,空守着一个侯爵之位,等?长兄百年以后只怕连这个侯府也保不住了。
郭嬷嬷亦有些感触,更知孔国公夫人的难处,虽说这番算计是把三少夫人都兜了进去,让晋安郡主知道少不得也要埋怨上她,可夫人却不能眼睁睁的瞧着武敬侯府就这样衰败下?去而无动?于衷。
周氏所出的两个嫡女,婉娘和珍娘曾随着孔国公夫人在年节进宫给卫皇后请安时?与她见过一面,对这位显贵尊荣的备受宠爱的太华县主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眸和夺人的美貌,虽那时?她年纪尚幼,却已经展露出艳冠群芳的姿容,再次相见,瞧着她坐在三婶身边笑语盈盈的样子,已然是一朵已盛开的娇花,就不知哪家的郎君有幸把这朵娇花摘回?家中供养。
因知裴蓁身份不同,加之来时?又?曾被?母亲再三的嘱咐过,婉娘和珍娘待裴蓁便?很是小心翼翼,言语之间?也很是恭敬,裴蓁素来喜欢这样董事的小娘子,加之身份又?是长辈,便?摘了手?腕上的足金镂空点翠孔雀衔珠镯子套在了婉娘的手?腕上,又?摘髻上的一支八宝翡翠垂珠步摇赠珍娘。
两人道了谢,脸上都带着欢喜之色,到?底是被?周氏娇养大的,性子中不免带了几分天真,又?见裴蓁态度温和,笑语嫣然,便?去了几分小心,见裴蓁分肖髻上簪着闪着彩光的珠花,便?好奇问道:“县主髻上的簪着的珠花是什么做的?我怎么不曾见过?”
裴蓁抬手?摸了摸髻上的珠花,如?白玉精雕细琢般的手?指翘起美丽的弧度,珍娘见她抬手?投足之间?并不若京中贵女一般端庄自持,却也不显轻浮,只叫人觉得说不出好看,不由有些羡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裴蓁那双手?瞧,想着这样的姿态若是学去三分也是好的。
“这是金钢钻,是我大舅舅从?南洋的商人手?里得到?的,去年我生辰时?让人镶嵌了一对珠花给我做礼物。”裴蓁笑吟吟的说道,语调带了几分少女独有的欢快,许是因为想起了亲人,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孔三郎带着人来到?园子时?,远远的就听见少女又?娇又?甜的笑声,那笑声说不出的肆意飞扬,他便?回?头笑道:“许是珍娘她们几个在园子里赏花。”口中如?此说,可心里却知晓不论是他哪个侄女都不会?这般恣意的时?候,母亲素来庄重自持,府里的女儿便?也有样学样,很少露出小女儿的天真与娇气。
“殿下?,您看咱们不如?去西苑吧!”孔三郎想要避开亭子里的女眷,他想起曾听妻子说起过,母亲给沛国公府下?了帖子,邀她妹妹太华县主来府里做客,便?怕他带来的人冲撞了这位娇客,更何况……孔三郎在心里苦笑一声,他本是邀了自家表弟和两位好友来府里吃酒,也不知怎么的,竟接连遇见了皇太孙和长乐郡王,他不过是出于礼节发出邀请,这两人竟都接受了,他若知太华县主是今日来府,他必不会?相邀这两人过府,免得闹出什么事端。
孔三郎自是不知不管是皇太孙还是长乐郡王与他都不是巧遇那么简单,两人都派人守在了沛国公府,只不过前者是为了和裴蓁讨要一个说法,后者,纯粹是为了制造偶遇。
“我听着这笑声倒像是太华县主,是不是大哥?”严正则看向了严之涣,眼底带着冷意,事到?如?今他若是还看不出他这个大哥的心思,他无疑就是蠢货了。
严之涣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既然是熟人,那也没有避开的必要了,还劳烦三郎君带本王过去和太华县主打一声招呼。”
孔三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严正则,又?看了看严之涣,他到?底是不敢得罪这两位天潢贵胄,只得上前领了路,心里却苦笑不已。
严之涣远远瞧着裴蓁斜着身子倚着护栏,翘着一只兰花指,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笑容潋滟明丽,殊色照人,待走得近了,才瞧清那双熠熠生辉的美目似含了一汪秋水,且粉面带春,笑的花枝乱颤,那弱风扶柳般婀娜的身姿轻轻摆动?,如?同早春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蕾,随风盈动?,实在是娇美动?人。
“县主好生自在呀!”严正则忍不住冷笑一声,想着,越是好看的话越是有毒,这话当真不错。
裴蓁回?头一瞧,怔了一下?,孔三郎生怕她有所误会?,忙与裴氏解释道:“今儿本是邀了表弟和云三郎、顾六郎来府里吃酒,又?巧遇了两位殿下?,便?一道回?了府里。”
裴氏眼下?没空与他计较这件事,只是戒备的看着严正则,福了一礼后,便?道:“既如?此,你还不带两位殿下?去正堂,我这就让人布置了酒菜,一会?便?送过去。”
“不忙,难得巧遇县主,我尚且有些话想要与她说个明白。”严正则沉声说道,显然他这一趟是有意来为难裴蓁。
裴蓁捏着帕子掩唇一笑,她笑颜如?花,只是眉眼之间?却透出说不出的讥诮。
“想说什么?我以为殿下?眼下?是忙的无暇分身,却不想竟还有闲情吃酒。”裴蓁说着,便?娇声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我倒是忘记恭喜殿下?了,过了不了您府上就要双喜临门了。”她这是暗指王蓉娘腹中的孩子和他被?拿捏在卫皇后手?中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