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一起来挂锁吧。”
萧凛的声音轻轻地,却有着独特的诱惑力,刺透黑夜,刺入周牧的耳膜。就像咒语一样驱使着周牧撑起身子,和他一起摸索到那悬挂着无数形状各异铁锁的链子旁,将两只铁锁悬挂在一个小小的洞眼上,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在悬挂过程中手指若有若无的轻触,就像一阵阵细微的电流窜入心房,每一下都跳得更有力、更清晰。
扔掉钥匙之后两人无声地靠坐在链子上,风还在肆虐地呼吼,从谷底吹上来的狂风像是要把人都掀翻一样。可身处狂风中心的两人此刻却无比平静,安静地靠在一起取暖,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也只有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老师不再是老师,学生也不再是学生。现在在一起的两个人,只是周牧和萧凛,只是这天尽头之上彼此之间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已。
这个夜晚,两个人聊了很多很多。
周牧说了很多以前对于他人都难于启齿的事。
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以后就一直跟着母亲过,印象中对于父亲的记忆就只是浑身酒气,半夜回来后拿他和母亲出气的醉汉而已,连面貌都记不清了。
小时候的遭遇让他性格变得胆小、懦弱,从小就是被班里高大男生欺负的对象。经常在下课之后被高年级男生拦住要钱,要到钱就轻轻拍几下,没要到钱就会被打一顿,每天就只敢在身上带几毛钱,带多了怕被抢,带少了又怕被打,班里的男生们欺负他,女生们也看不起他。那段时间每天回到家最怕见到母亲关切的笑脸,因为怕一个忍不住就把在学校里受的委屈都告诉她,母亲每天白天都要到别人家做钟点工,晚上又要接制衣厂里的活在灯下钉纽扣钉到很晚。他不忍心让母亲那么辛苦还要忧心他的事,只能默默忍受,努力把书读得更好,每次都考全班前三名。
记得有一次好像是初三快临中考的那阶段,每天晚上都要奋战到很晚,为了节约电,他坐在书桌的写字台上用台灯看书、做题,母亲就坐在旁边用台灯的余光钉扣子。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看着书本的眼睛越来越疲倦,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头上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痛得他当场就惊叫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母亲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只鞋,一脸怒容,两眼怒瞪,眼眶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看到他醒来,对着他的头又是重重一下。被当面招呼了那么一下,周牧当时就忍不住痛得流下了眼泪,看到他哭,母亲的眼眶就更红了,抓着那只鞋的手不停颤抖着,很快就丢下了鞋子抱着他一边哭一边道歉。那天晚上母亲流着泪抱住他说的一句话让他印象尤其深刻,她说:“对不起,小牧,妈妈不是故意的,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你疼,妈妈比你还要疼。。。”
那次之后,周牧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他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了。无论母亲骂他也好,打他也好,都是为了他好,而他,也一定要竭尽全力让母亲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