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一句话,像是踩中了两位大臣的哑穴,原本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不做声了,别过头,互不理?睬。
周肆的表情隐在衮冕下,谁也看不清,只听到帝王沉而有力的声音道:“一个商贾,何?至于让二位臣工争论至此。”
“启禀皇上,那沈家可不是普通的商贾。”现下,满朝文武,敢这样跟帝王讲话的,也唯有宁王了。
帝王不语,宁王拱手,继续道:“且不说那沈家是皇商,每年光是税赋,就为国库增加了不少真金白银,更甚的是,那沈家是忠于我朝忠于圣上的义?商,一旦边疆有战事,沈家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供给军需不说,还捐献了不少辎重。论德论义,当之无愧,便是我,也愧而不及。”
因为太妃的关系,周穆对沈家没少了解,也多亏了这些背书,让他事半功倍。
朝堂上,一番慷慨陈词过后,已经有不少臣工为之动容。右相更是目泛红光,抽空还瞪了梁侯一眼,像是在说,瞧瞧你,尽不干人事。
不说臣子了,便是周肆,真正对沈家的了解也是有限,只知沈家每年上缴了不少雪花银,却没想,沈家背后还做了更多的事。
想到沈家,想到沈旖,早先的那些嫌隙,已经消逝了大半,周肆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转变。
沈旖和沈家分不开?的,若那沈家是庸商,一毛不拔,唯利是图,可能他对沈旖就不会?如此上心了。
“那沈家,确实是忠义?之士。”
最终,帝王颇为感慨的一句,算是为沈家正了名。
听到这话的梁侯身形一抖,忙跪了下来,俯身道:“是臣无状,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责罚倒是不必,只是梁侯这般行事,终归不妥,当自省。”
帝王这话,已经是明显的警告了,比责罚,更让梁侯心颤。
周穆紧跟着道:“封条是要拆的,但忠义?之士,无端受了这样的委屈,理?当有所安抚,不能寒了义?士的心。”
帝王哦了一声,情绪不明道:“宁王以为,如何?安抚?”
终于拉拔上正题了,宁王亦有些兴奋:“不说那卫臻救驾有功,沈氏身为遗孀,理?当有所抚恤,便是沈家这些年对朝廷的贡献,臣私以为,沈氏作为一品国夫人,也是使得?的。”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便是宫里的太妃,也堪堪只是个一品,一个不到双十的少妇,又何?德何能。
换做往常,右相可能会保持中立,不管不问,但今日,被梁侯气得?不轻,堵上他身为宰辅的颜面,他也要为沈家争一争。
“臣附议。”
右相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料想之中,又意料之外。
与宁王,右相交好的那些臣子,这时候也不得?不表态了,此时不表态,以后就只能穿小鞋了。
还有惠太妃拉拢到的几个,靠着宁王和右相,心不慌了,亦是稳稳地站了队。
陆陆续续地,到最后,朝堂上超过半数的臣工,居然同意了这一荒谬的决议。
梁侯觉得?不可思议,若非不能在帝王前失态,他真想骂这些人一句,是收了沈家多少好处,连良心都不要了。
少数服从多数,高座上的帝王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毫无情绪做下了裁决:“那就即日起,赐沈家女,一品荣国夫人。”
圣令一下,皇城皆惊,尤以后宫为最。
良妃惊闻噩耗,满眼不信,父亲到底在做什么,不仅没有收拾沈家,还让那妖女上天了。
她到如今也只是个从一品。
一品国夫人?她凭什么!
李充仪对沈旖没什么恶感,只感慨,同人不同命。
刘顺仪冷笑:“国夫人又算什么,怕是不久,咱都要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娘娘了。”
话一出,良妃怒了:“你滚。”
火气全撒给了身边人。
刘顺仪如今也是烦躁,不想受这气了,一声不吭地全了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良妃瞪眼:“她倒还厉害上了。”
默不吭声的陈嫔苦笑,难得为刘顺仪说句公道话:“这时候,怕是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了。”
便是再迟钝的人,如今也能看出端倪了,醉翁之心,可不在酒。
良妃心口尤其的堵,思及盛夏戏班子那出戏,只觉讽刺至极,瞧上小寡妇的,又何?止是小侯爷。
天下的男人,无论高低贵贱,眼睛都是一般的瞎。
别处,和妃听闻新出炉的圣旨,愣住的同时,回想种种,抽丝剥茧,也能窥见个大概,说不醋,是不可能的。
可再酸,又能如何?,终究是自己无能,讨不到皇帝真心的喜欢,才会?让别的女子有了可趁之机。
如嫔自我安慰:“不管怎样,总归是要搬出去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皇帝和臣妻,真传了出去,到底不好听。
和妃笑着摇头,现下搬出去,日后呢,国夫人,怕只是个开?始。
好戏,还在后面呢。
她们身在局中,却没资格参与,能做的,也只是收拾心情,看看戏。
一举一动都能在皇城掀起轩然大波的国夫人沈氏,反倒比看戏的还要淡定。
一跃成为宫里品级最高的女人,与自己的姑母同级,换谁,或多或少都有点矜骄自满的情绪。然而惠太妃看自己的侄女,依然吃吃喝喝,玩玩笑笑,与平常无异,仿佛封的是别的女人,跟她搭不上任何关系。
这般的镇定自若,到底是性格使然,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可若说不在乎,当初为何又讨着要了。
对此,沈旖的解释简单得?好笑。
“有了这名头,便是回卫家,我也不用受气了。”
她的那些事,不管自愿与否,搁在寻常百姓家,公婆也不可能接受,更不提卫家这种最看重脸面的簪缨世家。
他们既然能请到圣旨赐婚,那么她也能请到圣旨封赏,现如今,谁更受君恩,就让卫家人自己掂量去吧。
此时的卫家人,也确实在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