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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0(1 / 2)


晚上十一点多,走廊里吵吵嚷嚷,最?后声响集中在了对面,有人扯着嗓子吼:“那个按摩小姐呢?人家登记了,就是进?你房间的!”

另一个嗓门更大:“放屁!老子连女人一根毛都?没看见,讹我?啊,来这套!”

声浪时?大时?小,有人絮絮叨叨从旁劝和,末了也不知是哪一方服软,一切流云星散。

井袖倚在门后,旁听了全程,散场时?居然?有点失落:果然?找不到就不会找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只有至亲才会时?刻惦你记你吧。

抬眼?看,易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过井袖怀疑她并不是真的在看:柬语台,叽里呱啦的外国话,放的好像还是什么?国家安全新闻,而?且,她眼?睛半闭,像僧人入定,明暗不定的电视光在她脸上漫扫,更添诡异。

过十二?点,易萧把?电视关掉,门内门外一片悄静,井袖咽了口唾沫,心跳越来越快,密如擂鼓。

再然?后,这密集的“鼓声”里,突兀地掺进?一声水响。

井袖心里咯噔一声:到时?间了!

她看向?易萧,得了眼?色示意?之后,这才匆匆进?了洗手间。

浴缸里,一池死水微微漾动,显然?,刚刚的水声不是幻觉。

井袖开始做准备:兑好温水,备好盆和毛巾,毛毯和枕头都?搭到洗手台上,又搬了立地风扇进?来,插电待用?。

洗手间本就不大,现在更显拥挤。

做完这些,她守在浴缸边,垂着的指尖有点发颤,像运动员苦等起跑的发令枪,唯恐差分错秒。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底的宗杭忽然?剧烈抽搐,嘴鼻处冒出大量气泡,井袖迅速跪下身子,探手到缸底,用?力拔出塞子。

这水有点粘,仔细闻,有股形容不出的怪味,浸过水的皮肤有不明显的烧灼感——井袖定了定神,晾着手臂,看缸水寸寸下降。

身后门响,是易萧进?来,她走到近前?,看浑身痉挛且挣扎着大口呼吸的宗杭,说了句:“其实,人没出生前?,都?是羊水里长的,天生就该会水、能在水里呼吸——现在居然?能被淹死,那都?是退化了。”

说完了,又看她:“交给你了。”

井袖嗯了一声,侧开身子给她让路:“那你好好休息。”

***

水放到最?后,缸底沉了一层很薄的杂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井袖拿毛巾把?水缸擦干净时?,宗杭也终于从抽搐里平复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井袖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伏在缸沿上看他:“宗杭?”

边说边伸手拂去他眼?睫上的水珠,这水很粘,他身上覆了一层,有点像胶。

宗杭好像还没回?神,眼?神有点茫然?。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井袖啊,我?们?一起聊天喝酒,我?还送了你一本吴哥窟的书,记得吗?”

她知道宗杭认出她来了。

他眼?睛里渐渐有光,带点惊喜,又有愧疚。

过了会,他嘴唇微微翕动,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啊。”

井袖一怔:“对不起什么??”

宗杭说:“她……”

他想动一动,但身子没力气,只手指蜷了蜷:“她问我?,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怎么?联系,我?只记得我?爸妈的号码,但她一直问……一直问,我?迷迷糊糊的,就说了你的。”

井袖有瞬间的晃神。

难怪易萧会找上她。

当初,她想交宗杭这个朋友,往他门缝底下塞了电话号码,她手机号短,又好记,一般人看一两遍就能背下来。

自己今天会在这,原来源头是在那,因?果这种事,还真是挺难捉摸的。

她说:“那你知道……”

说到一半刹住口,转头看了看门,竖起手指向?宗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过去,把?立地风扇往门后挪了挪。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宗杭艰难摇头:“不知道,她很怪,什么?都?不跟我?说,只问我?话。”

“那……是她绑架你吗?”

宗杭沉默了一下:“不是,她算救了我?吧。”

井袖长舒一口气:能救人的人,应该不是坏人了。

她想问问宗杭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势必是个很长的故事,宗杭现在的状态这么?差,不忍心让他分心。

于是拧干净毛巾:“我?先?帮你擦擦身子。”

宗杭叫她:“井袖?”

“嗯?”

“多久了?”

井袖看他,有点没听明白。

宗杭低声说:“距离我?们?上次喝酒,多久了?”

***

宗杭是几天前?醒过来的。

他记忆中最?后一个场景,是灰黑色的天,血在身下滴答滴答,再然?后,视线就糊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中了好几枪,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又是在异国、他乡、茫茫湖上,没人会来救他,救到的也只是尸体。

他闭眼?的时?候很认命。

只想了投胎的问题:想再去做宗必胜和童虹的儿子,又怕他爸继续嫌他。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在浴缸里、水底,他惊慌失措、呛水、挣扎,水的那一面,有个鬼魅样的女人居高临下看他。

他觉得这就是那个当晚和他死在一起的女人,又不敢肯定:因?为她身上,没了那股迎面而?来的腐臭味。

问她话,她也很少答,只冷冷瞥他,然?后转身离开,留他在浴缸里,困兽样徒劳挣扎,末了重又失去意?识。

他没了时?间概念。

多久了?

井袖说:“得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那很多事的发生就无可避免了。

宗杭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见井袖没吭声,宗杭又说:“没事,你不用?怕我?受不了,我?想听真话。”

井袖叹气,当然?只能说真话,没法编:儿子不见了,做父母的难道还能欢欣雀跃?

她三言两语,只捡重要的说:报警了,上新闻了,宗必胜和童虹都?来了,百万悬红,宗必胜送童虹回?国休养,但宗必胜说,要回?来继续找,哪怕找到的是尸体,也要带他回?家……

井袖说不下去了,抹了抹眼?睛,开始帮他擦拭身体。

他皮肤上都?是滑腻的粘液,用?的力道不能重,有一次她晃了神,直接擦掉了他一块皮——这皮肤,真像蜕了重长,搓一搓都?能破。

井袖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擦了没多久额上就生了一层汗:难怪易萧要找个宗杭“信得过”的人,这活儿,还真不是光有钱就能办的……

宗杭低声说了句:“井袖,你觉得我?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井袖手上一顿,这问题,其实也盘在她心里,只不过问不出口。

宗杭喃喃:“像长在浴缸里,全身没力气,坐都?坐不起来,只能动动手指……每次醒,都?是泡在水里,皮肤上不知道长了层什么?……”

井袖吸了吸鼻子,说:“别乱说,你知道吗,那个易萧……”

她示意?了一下外头:“就是那个女人,她说你‘完美’,完美,那就肯定是好的,你要相信,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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