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皎扬着嘴角,语调欢快。
让明微微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雨水的原因,少女的手脚有些发凉,她怔怔地抬眼,对方却得意地将车帘一掩,不愿再搭理她。
“喏,回府,”马车又缓缓开动,那人轻飘飘落下一句,“明微微,我劝你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与先生站在一起。”
马蹄踏落水洼,溅起一地的雨水。明微微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那泥点子已然溅到她的裙角处。藕粉色的裙摆,一点污渍分外醒目。
刺眼。
她怔怔地抬头,那一辆马车已扬长而去。
“公主——”
阿采慌慌张张地赶上来,她俨然听到了方才六公主所说的话。
此时的明微微,面色堪比天色之阴沉。
“公主,”阿采眼底有几分不安,“公主,要不咱们先回采澜宫罢。这雨越下越大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上课的时再去问太傅也不迟。”
“不。”她摆摆头,听不进去劝,“我现在就要见他。”
她不信,不信柳奚会将她亲手做的莲子糕丢掉。
“明皎皎在胡说八道,”小公主抖了抖手上的雨水,“先生他不可能丢掉莲子糕的,今天下午,他明明还带我捉兔子。”
似乎为了得到某种肯定,她十分坚定地望向阿采。后者迎上她的目光,捏了捏她瘦小的胳膊。
“嗯,都是六公主在挑拨离间。公主不如明日再来......”
“不,阿采,”
莫名其妙的,她的右眼竟跳动得厉害,“我不安心。”
......
雨落得更大了,直接拐过伞面砸到明微微的鞋尖处。寒风凌冽,讲雨伞吹得歪歪斜斜。少女紧抓着伞柄,艰难地朝着尚学府走去。
刚走到府外,一盏灯突然灭了。
“六公主?”侍仆迎上前,她认得这小后生,名字叫三余,是柳奚的心腹。
“六公主,您怎么来了?”
“本宫来找柳奚,他走了吗?”
“还没有,”三余往里屋探了探脑袋,“里屋的灯刚灭,应是已收拾完东西,估摸着一会儿就出来了。”
果不其然,这头话音刚落,柳奚披着大氅走了出来。
“先生!”她连忙高声呼唤,对方停下脚步,望了过来。
“先生。”明微微气喘吁吁地跑上前,他刚将氅衣的带子系好。一双手修长如玉,正搭在衣领上。
见到她,柳奚偏了偏头。月色昏黑,她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先生,”不等对方开口,她便开门见山地问,“我送您的莲子糕呢?”
男子搭在衣领子上的双手忽然一顿。
见他这般,明微微也愣了愣。下一刻,少女又拔高了声线,“我亲手做的莲子糕,您尝了吗?”
“尚未。”
他抿了抿唇,声音清冽,竟如陡峭的寒风一般,让她的身子一抖。
她强撑着笑容,“那...它们现在在何处?”
对方一默。
柳奚的身量颀长,比她足足高了有一个头,此刻又站在台阶之上,让少女不得不抬头仰视着他。
在明微微心里,他清冷,他高傲,他须得让自己时时仰望,如日昭昭、月迢迢。
而今夜落雨,似乎没有月亮。
他的眸光也是晦涩,树影斜斜地落在男子面上,让他的鼻翼恰恰处于星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柳奚就那样站着,一身暗紫色的氅衣,衣袖上仍是绣着两只雪白的鹤,此刻却不游动了。
明微微想,兴许是没有刮风吧。
也是奇怪,明明没有刮风,却让她无端地觉得寒冷。
少女瑟缩了一下,见他仍是静默,便又走上前。
站在台阶之下,抬起头,耐着性子望他:“先生,你是不是......把它们扔了。”
一语成谶。
柳奚突然转过脸去,似乎不敢看他。
这一回,他的面容彻底处在一片阴暗处,就连星光也不曾眷顾。
明微微眼底的光彩一下子暗了下去。
雨水从廊檐上落下,正滴在她的雨伞上,一滴一滴,连接成雨线,汇成了一层薄薄的帘。
雨帘将他们二人隔开。
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攥紧,她咬唇,尽量不让眼泪落下来,“你把它们扔到哪里了?”
“后院。”
这一回倒是答得爽快。
“诶,公主——”
眼见着,太傅的话音刚落,一道靓影飞速穿廊而过,朝着后院直直奔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雨水重重地拍打在脸上。明微微一手握伞,一手提着裙角,下唇早已被咬出牙印。
“公主、公主!”
三余焦急地在身后唤,“雨下大了,您身子方好,去不得啊!”
她如何去不得?
飞快跑到后院,一张圆拱门后是偌大的花园。雨水、泥土、残花、落叶,所有气息扑面而来,指引着她向前。
明微微撑着伞,弯着腰,在每个角落处搜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