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一声,在夜色中轻轻散了开。
明微微一愣,她感觉眼前突然一晃,扶住了墙壁才没有跌倒。
收回手时,却抓了一巴掌的泥。
“未婚妻?”
少女站稳,再次仰头朝他望去。柳奚也停下了脚步,雨水顺着伞面落下,滴在他宽大的衣袖上。他一顿,抬手,轻轻将水珠拂去。
举手投足,皆是一派矜贵气。
他与自己,隔着万障水、千重山。
他是天之骄子,是高岭之花,是山海不可平。
但她亦是父皇母妃的掌上明珠,是大堰皇室的娇娇女。
就连那日,明皎皎辱骂她配不上柳奚时,她也不曾心灰意冷。
可是如今——
明微微咬着唇,扬着一张小脸,死死地盯着男子,目光倔强。
“柳奚,你哪里来的未婚妻?”
她不信的,他一定是在唬她。
当她是小孩子呢!
眼前的小姑娘紧紧攥着伞柄,手也握成了小拳头。她的衣摆全都淋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粘在她的腮侧。
夜风一吹,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柳奚亦是垂眸瞧着她,听到这句话后,眼中忽然生出几分同情来。
不等他回答,三余上前解释,“公主,是兰家的姑娘。”
“兰家?”
京城里哪有什么兰家?
“是江南兰家,三小姐,兰白萱。”
三余也不忍见她这般,低低叹息一声,“二爷离家的早,一个人在江南那边闯荡,与兰姑娘结识,彼此知根知底,老爷、夫人也都知道她。我家二爷在江南时就与她定下了婚约,打算待兰三姑娘成人礼罢,再迎娶她。”
只是柳老爷突然病重,叫柳奚先回了京城。
三余说这话时,全程都在忐忑地看着明微微。他的话像是在讲述一件往事,又是在劝她死心。
“她明日,也要回京了。”末了,小后生又补充道,“是今天晚上的消息。”
柳家在京城,兰家却是在江南。
兰白萱此番归京,也是为了柳奚。
她握着伞柄的手轻轻地打着颤。
大雨已经停了,仍有雨水从廊檐上落下,连成细密的线,滴在明微微裙角边。
她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惶惶。
原来是他们江南那边的姑娘。
......
她失身落魄地回到了采澜宫。
明晃晃在殿外焦急地等着她,看到那个人影,又急又气地跑上前,“阿姊,你又去哪里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晚在母妃那里请安,她让自己往阿姊这里送些吃的。明澈带人来到殿中,却被告知她不知所踪。
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夜。
明澈第一反应是,她不会大半夜跑出宫去了吧?
少年抿着唇,神色严肃,方欲批评她夜不归宿,突然看到她脸上的泥巴。
“阿姊?”
他微微一愣。
明微微迎着宫灯,慢吞吞地走过来。
“阿姊,你、你怎么了?”
少年一拧眉,扳正她的身子。
——不光她的脸上有泥巴,头发、衣裳也湿了,整个人像是在下着大雨的泥地里摔过一般,灰溜溜的,俨然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阿姊?”
他紧张地唤她,却只能看到她面上的恍惚之色。
她不知经历了些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采澜殿门口高高挂着明亮的宫灯,昏黄色的灯光落下,投在明微微的面颊上,在她的眼睑处留下了一片黑漆漆的影。
下了雨,月色昏黑,晦暗不明。
她只咬着唇,唇有些发白,还有些干裂。明澈又走进了些,低下头,皱着眉头瞧着她,“阿姊?”
她不说话,无论他怎么喊她,她都不说话。
宫墙上仍落着雨,他连忙解下大氅围在少女身上,明微微没有躲,只是将伞一斜,伞面上残留的雨水一下子倾倒进他的衣领子里。
寒风料峭。
明澈没有缩身子,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
“阿姊,你...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光澄澈纯净,牙齿却咬紧了。
“阿姊,”他压低了声音,“是谁?”
是何人。
何人将他的阿姊弄成这样?!
阿采也撑着伞,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小丫头亦是十分狼狈,脸上、衣服上都是还未来得及抖落的雨水,见了明澈,她哆哆嗦嗦地一拜,“七殿下。”
少年的目光阴沉到了极致。
“阿姊方才干什么去了?”他重复问道。
一向温和好脾气的七殿下,如今眼神竟是这般冷厉!
阿采的面色一滞,知道瞒不住他,只得如实回答:“回小殿下,公主她方才去了...柳太傅那里......”
柳奚,
又是柳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