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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119章(1 / 2)


卫修的声音中并没有愤慨,又或是坚持,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盛琰摸摸脑袋,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然后扭头看向?了他姐。

盛兮颜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回盛家的。”

这其实并不重要。

卫修的眼睛微微瞪大,从见面以来,他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微妙的变化,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般好?说?话,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盛兮颜端起茶盅,本想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可是,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在轻颤,茶盖碰撞着茶碗发出了些许轻脆的响声。

楚元辰接过茶盅,端到了她的唇边。

盛兮颜润了润嗓子,说?道:“只是盛家的事?,我得告诉你,还有娘的事?。”

卫修的尾指轻轻颤了一下。

盛兮颜说?道:“盛家是从祖父科举入仕后,才兴盛起来,家族简单,只有两位叔父和一位姑母。父亲如今任礼部侍郎,正三品,你是盛家嫡子,在兄弟中行二。娘就生了你和我二人?,我年长你四岁,盛琰是你庶兄,比你大了两个月,家中还有……”

盛兮颜简单地?把?盛家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然后又着重说?了他被人?拐走的经过。

“当时?娘亲不知道是孙家在作祟,因为你走丢,悔恨自责,失足落湖。”盛兮颜轻叹了一声,又强调道,“不过,娘在世时?的每一刻都没有放弃找你。我们没有不要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卫修的眼底明显有了些许动容。

盛兮颜微垂眼帘。

弟弟被拐时?,她也就八岁,娘亲刚逝,父亲娶了继母,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又能?做什么呢。她想找弟弟,可是,她就连银子都没有,也无法出门……就算能?出门,一个小女孩又如何在乱世独自行走?

她只能?托外祖父,可是因为娘亲的早逝和弟弟走失,外祖父也缠绵病榻,不到一年就去了。

再后来,她更是无依无靠,自身难保。

直到死,弟弟也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所幸,她重生了。

所幸,上天给了她弥补的机会。

经历过两世,见过太多的遗憾,她如今能?够知道弟弟还活着,还能?再见到他,就足够了。

他们分别整整八年了,对珏哥儿来说?,她只是一个有血缘的陌生人?,如何比得上把?他抚养长大的养父母,这是人?之常情。

八年的时?光,不是光一句“我是你姐姐”就能?轻易弥补上的。

盛兮颜目露期盼,轻声道:“修儿,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给娘亲上一炷香?”

卫修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盛兮颜迫切地?道:“明天好?不好??娘亲……娘亲她一直盼着能?够见到你。”

卫修声音清朗地?应了一声:“好?。”

盛兮颜眉眼舒展,黑白分明的杏眸神采奕奕,轻快地?说?道:“那?我明日?来接你。”

卫修道:“我自己过去,你告诉我在哪儿。”

“也行。”她想着反正他们以后也会在京城久居,认认路也好?,“那?我们明日?巳时?在皇觉寺前见。”

说?定?后,小二过来上了菜,等到用完膳,楚元辰让人?上了消食茶,便主动问道:“卫修,杀你养父母的,是汪清河吗?”

卫修眸中掠过了一抹仇恨,他放下了手上的消食茶,正襟危坐,点头道:“是的。”

他不会记错的!

“跟我们说?说?经过。”

“王爷。”池喻抢先道,“我来说?吧。”

楚元辰瞥了他一眼:“当时?你在?”

池喻:“……”他当然不在,那?个时?候他还在从京城回家的路上。

楚元辰自是知道池喻是不想让卫修再提起那?段往事?,可他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伤疤是不能?提起的,既然要报仇,就算是把?伤疤挖得鲜血淋漓也是应该的。

卫修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天我随爹娘一起去外祖家省亲。娘亲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去了,爹娘都很高兴。外祖家住在另一个镇子,我们在路上需要走一天,早上出门,晚上才能?到。我们带了两个老仆,和一些布料糕点,走的是官道,正午刚过,就遇到了劫匪。”

卫修再怎么理智,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不由停顿了下来,过了数息,才继续往下说?道:“他们上来就砍人?,把?两个老仆砍死了。”

他的声音极其淡漠,就仿佛必须得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冷静地?继续回忆。

“后来他们还要砍死我,”卫修还记得那?一刀向?自己当头砍下的感觉,“是娘抱住了我,用后背挡住了那?一刀。娘亲一直抱着我不放,我不知道他们向?她砍了多少刀,我只知道我的身上都是血,全是她的血。娘到死都抱着我,没有让我受到一点伤。”

他们在砍死了娘后,那?个带头的劫匪走了过来,他的脸上蒙着面,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那?双眼睛,阴狠毒辣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就仿佛他们一家子在他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可以轻易易举的一脚碾压至死。

卫修当时?以为他们会连他一起杀了。

但是没有。

“他们把?爹带了过来,先是砍断了爹的右手,然后又把?沾血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爹这一生从来没有求过人?,唯有那?天,他跪了下来,求他们放过我。”

“他们让他给喻哥写信,他答应了。”

“爹他自有公义在心中,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唯有那?天……“

后来,他亲眼看着爹用左手沾着血,写了一封血书。

说?到这里的时?候,池喻面露悲愤,他微微偏头,强忍住没有掉下眼泪,置于?桌上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握了起来。

卫修的语气依然没有多少起伏,他继续说?道:“然后,爹死了,他是被他们一刀刀生剐而死的。爹爹死前,用唇语告诉我,让我一定?要活下去,他说?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觉得也是。死就是死了,从此归于?尘土,只有活着,爹娘才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我装作被吓着的样子,惊恐失措,我向?他们求饶,又想办法暗示他们,可以让我亲手把?血书交给喻哥,亲口告诉喻哥爹娘是怎么惨死的,喻哥害怕了,以后就不会再多事?。”

“后来,他们就放过我了。可能?觉得我才十岁,胆子都被吓破,不会耍花招。”

说?完后,卫修浅浅轻叹。

“弟弟,你别怕,我帮你!”盛琰拍着胸膛,大大咧咧地?说?道,“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帮你打他!我的功夫可好?了!”

“我帮你报仇!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卫修呆了呆,嘴角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弧度,盛琰眼尖,发现?了:“弟弟你笑了!”

卫修:“我没有。”

盛琰:“我看到了!”

卫修:“……”

他默默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盛兮颜不禁失笑,心里隐隐有些作痛。

卫家夫妇是好?人?,他们是真的把?珏哥儿当作亲生的孩子在养着。

卫临在临死前,都还忘提醒卫修示弱,卫修当时?的年龄是他最大的优势,他们不会太过提防他。但凡他们想要震慑池喻,留一个受了惊吓的活口,比满门皆灭更加有用。

卫临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卫修争取一丝生机。

生恩与养恩孰轻孰重,盛兮颜说?不上来,但卫家夫妇对盛珏的已经远不止是养育之恩了。

楚元辰微微颌首,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说?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为首的那?个劫匪就是汪清河的?”

“去年年初。”

无论?是池喻,还是卫修都知道这些所谓的劫匪,不过是拿来警告他们的,所以,定?是和因为舞弊被捋了差事?的江南知府或者江南学政有关。

池喻经此一事?后,再也没有了年少轻狂,后面这一年多,他们表面上安步就班的生活,备考的备考,读书的读书。

实际上,一直在找那?日?的劫匪。

卫修道:“去岁春,汪清河带着外甥女来江南玩,声势赫赫,当地?官府让百姓夹道相?迎,我远远地?看到他,认出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到死也不会忘。

楚元辰没有置疑他会不会认错人?,只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了喻哥,只告诉了喻哥一个人?。”

“我知道了。”楚元辰郑重道,“这件事?我会管的。”

这几个字代表了他的态度。

不需要承诺,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

池喻大喜,连忙拉上卫修起身作揖。

池喻自知单靠他和卫修两人?,就算他能?连中六元考上状元,翰林院三年,出来后也不过是在官场的底层,就算去了外地?任官可以涨些资历,等升到可以和汪家对抗的高度,早不知道要多少年了,更何况,汪清河的姐夫还是京营总督郑重明。

真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池喻本来打算的是,把?卫修安顿好?后,拼着这条命,再进京告一次御状,大不了就一头撞死在登闻鼓前,但是卫修拦住了他,让他不如去寻个明主投靠。

也是卫修提议投靠镇北王的。

“不必谢我。”楚元辰笑着,说?得随意?,“卫修,说?起来,我也是姐夫,就算你心有顾忌,对我们不能?尽信也无妨,毕竟人?与人?的信任是需要时?间?的。”

楚元辰从来不认为一个人?就得无条件的去相?信另一个人?,哪怕是亲人?也一样。

就好?比江庭,若因为江庭是父,自己就必须得全心信任,怕是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所以,卫修初次见面,对他们抱有几分警惕是应该的。

况且,卫修遭过灭门,也受过追杀,要是这么容易就去相?信别人?,那?简直太蠢了,是活不到现?在的。

楚元辰饶有兴致地?对他说?道:“防着可以,就是别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试探。”他举起手指轻轻摇了摇,语调未变,眼神却带着凌厉,“太危险的事?别去做,你姐会伤心的。”

卫修从容的面上有了一丝异样。

他意?识到楚元辰说?的是那?锭银子的事?。

无论?有没有那?锭官银,其实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判断,这又不是官府审案,需要人?证物证。

可是,为了找“证据”带一些伤,会比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更能?激起对方的怜意?,他年纪小,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楚元辰笑道:“别人?不论?,你姐对你是真心的,不能?让她难过,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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