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轻巧随意,不仔细听都听不出几分认真来,陈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话里几分真假,是简单的讽刺还是真情实感的疑问。
上课铃打响了,陈延不自觉眨了下眼睛,于砾冲他座位点了点下巴:“上课了。”
这是提醒他别再傻站着了的意思,陈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
是蓉蓉的课,上课之前郑玉他们几个就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说是徐蓉这节课得宣布件事,看样子还有些激动。
陈延其实不太在乎是什么事又会不会有多激动,班主任宣布的东西,除了班上某位同学竞赛获奖了也就是一些团队集体活动。
刚参加完运动会,什么团队活动他都不太想去。
没什么意思还累得慌,有那功夫他不如多琢磨琢磨从于砾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句子太多,每一条每一句都好像意有所指又好像听的人自作多情。
陈延靠着墙,单手握住颈侧,缓缓摩挲,冥冥之中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
这种冥冥多半都是潜意识,薛定谔的猫薛定谔的猪薛定谔的视线薛定谔的于砾,他钥匙回头,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于砾在看他,有另外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于砾根本没抬头。
也不是不能赌。
陈延将于砾那句问话在舌尖过了最后一个来回,身子向后一靠,椅背碰到桌身,相当沉闷地“啪”地一声。
很好,猫从盒子里跳出来了。
薛定谔的于砾变成在看他的于砾。
陈延偏过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于砾的眼神,那神情里还带着疑问,像是在问他想做什么。
小狐狸轻轻笑,用气声朝后道:“哥哥,刚刚那个问题,你再问一遍。”
于砾:“……”
正常人被人临头问这么一句都会恼羞成怒,偏偏陈延脸皮堪比城墙,明明白的像是用醋泡出来的,一掐就红一捏就肿,但就是不会不好意思。
于砾没依他,陈延看不见他正脸,只能用余光关注他视线,眼睛看向徐蓉,分出万分之一的心神听班主任在讲台上讲些什么,再将剩下的所有思绪全都放在于砾身侧那些微不足道的光线上。
“你问我是不是我们家的人都这么会钓?”陈延重复了他的问题,得逞一般笑了出来,从于砾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偏出一点弧度的侧脸,鼻尖挺翘,初秋上午的阳光从蒙着浅尘的窗户洒下来,在他鼻尖起跳。
陈延问他:“你是被我钓到了么,才这么问我?”
这世界上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估计就长他这样,于砾沉默了两三秒钟,突然想杀一杀他的得意劲儿,可是话还没滚上喉咙,听见徐蓉刚说出口的通知,直觉有些不太妙。
而这直觉显然不止他一个。
因为于砾清清楚楚地看见离他不过三四厘米的那颗后脑勺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僵在了原地忘了动弹。
他暗叹了口气,把话吞了回去,顺手拿起一支笔在手里转圈看戏。
因为徐蓉说,元旦快到了。
还有一个多月,也没入冬,前两天下雨才把空气里最后那一点暑气给埋进了地底,就跟他们说快要元旦了。
每个班都得出个节目。
高二七班分科以来,这些人在一起其实也不过才一个多月,人可能都没认齐,就算一场运动会拉近了点距离,该不认识的人照样不认识,该路上遇见除了眼熟想不起来对方做什么位置的照样不敢打招呼。
除了陈延。
他像是什么观赏性展出品,高一就在年段里出了名,刚入学的那一个月,每天都会有人成群结队地去他所在的班级门口晃上那么两圈。
每天都晃几圈,导致他们班那时候班主任是一个小个子地理老师,男,五十多岁,来上课还要在门口踱上两圈,再一推眼镜进来,笑嘻嘻地说:“哎哟,能送去地质院研究同样石材不同位置地砖的不同损坏程度了。”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科学,他纯粹取笑陈延。
要不是实在不想背书,陈延选文科的话估计还能跟小老头相爱相杀被打趣两年。
可就算不在文科班,躲不了的还是躲不掉。
陈延就算被徐蓉一句话说的愣了那么几秒钟,到底还是留了分心神在于砾身上。
班上同学视线渐渐汇聚了过来,就算谁都没明示,眼神里的意思也用不着一个一个字蹦出来,所有人都明白各自在期待什么。
陈延微叹了口气,就当着全班人的面向后仰地更刻意,抽出本语文书翻开挡住自己下半张脸,将欲盖弥彰做了个彻底。
于砾有些讶异,微挑了挑眉。
陈延低声道:“哥哥,你别不厚道。”
视线有如实质,就算一开始盯的不是于砾,到这时候他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躲也躲不掉,他给气乐了,“到底是谁不厚道?”
好端端地他原本屁事没有,愣是让人把祸水引了过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典型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