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蓉还在说元旦晚会的事,任务分给了文艺委员,说要在周末之前报上三两个节目,还得包括个人跟团体,然后月底审核,结束之后下个月就要抽时间排练了。
文艺委员于砾其实没见过几面,不该有什么印象。
但那个鹅蛋脸女生转头的一瞬,他还是蓦然想了起来在哪见过。
想起来的刹那,于砾觉得自己视力蛮好的。
看台离跑道那么远的距离,他居然看清了谁想给陈延送一瓶水。
那女生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跟蓉蓉说什么,陈延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厚不厚道的问题了,直接问于砾:“于哥,快!你跟我,选一个!”
“怎么选?”于砾逗他,“石头剪刀布?”
“你看我现在像是有那个时间吗!”陈延难得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急促,他咳了一声,发出最后一个指令,“我不管,你得陪我去老杨那,他跟你关系太铁了……”
说完他就想装病,身后桌子却突然剧烈撞了一下,他听见于砾发出一道闷哼。
动静不大,但是压抑得特别明显,文艺委员没来得及说话,全班从窃窃私语中一下停了下来,这次便就真的全都明目张胆地忘了过来。
连陈延都回过了头。
于砾从来没见过他慌神的样子,所以也不知道这人慌了神还能捧本书在手里装样子掩耳盗铃。
他有点想笑,只是时机不合适,徐蓉给他撞没了声,愣愣地望了过来:“怎么了?”
于砾缓缓推开椅子,往后跳了一步,“笔掉地上了,捡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老师我可以去趟医务室吗?”
他跳到过道上,离得近的几排登时一阵倒抽气声,前面的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差点站了起来。
只有陈延,像是愣住了,呆呆地坐在原位,盯着面前这人顺着小腿往鞋上淌的血。
鲜红的、真实的。
昨晚看到的时候已经结了痂,现在大抵裂了个干干净净,才会有这么多血往下流。
他懵了两秒,抬头看于砾。
应该很疼,不然不至于于砾这样的人都会额上布满了细汗,脸色浮上苍白。
但他在笑,这就他妈的很神奇。
徐蓉给他吓了一跳,恨不得要他立刻去医务室,后排几个男生跃跃欲试打算送他过去,于砾却虚弱地勾了个笑,问徐蓉:“老师,可以让陈延送我过去吗,我腿不太方便走。”
陈延本来想说你知道不方便还玩这么大,但到底他是最没底气的人,一言不发地放了书站起来,抬手将于砾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冷着脸架住他往外走,也没注意老班到底答应了没有。
他就是……有点生气。
于砾觉得这就特别好笑,这人像是只河豚,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消气,消完气又自己哄好了自己像条章鱼一样再手脚并用地缠上来,粘粘乎乎地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欢。
他给他驾着走了段路,下了楼梯,确定从七班看不到了之后说:“放开吧,我自己能走。”
胳膊下的身子僵住一瞬,陈延轻飘飘地抬眸扫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手,从他身边退开,看见前一秒还是二级残废的于某瘸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姿。
——要不是一双白球鞋后跟上沾满了血,估计谁也不信这人腿上裂了个大口子。
明明触目惊心可以拉去演恐怖片,但他怡然自得地令人佩服。
于砾朝前走,步伐比往常要小一点,根本看不出多少异样,轻飘飘地跟陈延说:“你这个人真难伺候,是你不想上台,也是你找我陪你一起溜,我现在帮你跑了出来你在跟我生什么气呢?”
要不是身份不对,这在后面应该加上个小名,像是被小孩闹的烦不胜烦,又实在不忍心打骂的家长给他讲道理。
但问题是道理陈延都懂。
全班都觉得元旦晚会要出节目,而他们班有陈延这么张“王牌”,不用白不用,只有于砾能从他短短几句话中体会到他意图,甚至想办法帮他从那里逃了出来。
可就是不开心。
不高兴不开心很郁闷。
被人隔着棉花当胸打了一拳似的,痛也不痛,就是闷的慌。
他没说话,于砾说:“我回宿舍,你打算去哪?”
陈延一愣,更闷了:“你不去医务室?”
“宿舍有药,再跑过去老杨又得啰嗦。”于砾摇摇头,“你去哪,回宿舍吗?”
棉花估计顺着食道塞进了胃,陈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棉花娃娃,现在就被于砾拿在手里,从上捏到下。
他就想玩儿,给自己解闷,却不管娃娃闷不闷、压不压。
烦不胜烦的,陈延停了步子,落后他好几步,语气过分冲人:“爱去哪去哪,你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