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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铁证如山(三合一)(1 / 2)


段云扬心里猛地一怔,跟着人群一起抬头看了过去。

天色将暗未暗,远远地挂着惨淡的一轮弯月。男人披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夹克,戴了一顶老式的帽子,左手拎了一袋子东西,右手插在兜里,神情看着很模糊,只能靠着惨淡的天光,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一个有些佝偻而嶙峋的身形。

他又走近了几步,似乎是在打量眼前的形势。

事实上,他原先似乎就是一直往这个方向在走,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家门口乌泱泱围堵着的人群,才蓦然停住了脚步。

段云扬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有的时候,厌恶总是与畏惧相伴出现的。

之前村民们可以对他鄙夷、对他不屑、对他漠视、甚至可以在他发疯的时候将?他关进柴房,那是因为他尚且不足以构成对他们的威胁,但是一旦这个人与“杀人犯”这三个字划上等号,那就不同了,那是一种?近在咫尺的,实质的可怕。

他的手上已经沾上了一个无辜女孩的鲜血,那么,也有可能再次沾上他们的。

到了最后,还是郭叔远远地看了他一眼,镇定地开了口:“都愣着干嘛?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一语惊醒了所有人。人群中有几个小伙子对视了一眼,立马就挽了挽袖子,上前七手八脚地扣住了人,按着他的肩把他送到了男人面前。

这期间,卓宇似乎是挣了挣,但是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放弃了,只是用有些冷淡的目光扫了人群一眼,随即,便直直地盯上了面前人的眼睛。

“这是又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目光落到了自己家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门上。

在某一个瞬间,段云扬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点零星的愤怒,只不过他垂眼之间,就把这点情绪压了下去,只是嗤笑了一声:

“这是终于看不惯我了,让我自己滚出村的意思?”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了他的面前:“这条项链,你从哪里来的?”

他愣了愣,只看了一眼,就道:“没见过,这不是我的。”

这话?说得太过直截了当?,以至于他话?音刚落,人群当?中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片刻之后,响起了一个听起来有些激动的声音:

“这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你敢说你不知道?你是当大伙儿这么多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么?”

有了人出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附和道:

“对啊,你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东西就在你屋里放着呢!”

“就是,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睛一起看着,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你们瞎不瞎我不知道,是不是成心冤枉我我也不知道。”卓宇冷笑,“一个个都心黑手狠,一天天的闲着没事瞎操别人家的闲心倒是真的。今儿是趁着我不在,要是我在,哪个怂货敢来翻我的东西?呸!”

他被扭着身子没法动弹,索性冲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唾沫星子溅在面前男人的地上,惹得他皱了皱眉。

“你当?真不认?”

卓宇看着他:“我不认。”

“那好。”男人点了点头,没再逼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昨天晚上你去了哪儿?”

这个问题一出,卓宇的神情蓦然僵了僵。

“关你什么事。”几秒之后,他硬邦邦地道。

“原本是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管你。”郭叔看着他,“只不过,昨天晚上,镇上那个叫樱子的丫头死在了山上。我想,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死了?”卓宇愣了愣,看向男人手中那条带血迹的项链,“这么说,这条链子是她的?”

说到这儿,他似是突然反应了过来面前人的意思,目光冷了下来。

“姓郭的,你不会是觉得,是我杀了那丫头吧?”他一字一句,咬着牙慢慢地道。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不是你么?”

卓宇猛地扭过头,看着正探头探脑的人群,目光如刃一般锋利,一寸一寸地剜过去:“你们不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一个个的,来堵我的人,拆我的家?”

没有人作声。

他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一面沙哑地咳嗽,一面慢慢地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期间,他似乎是挣了挣身后的束缚,但是依旧没能成功,年轻的手死死地扣着他的关节,几乎下了死力气。

“对。”笑?过之后,他慢慢地直起了身,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就是我杀的。”

段云扬猛地抬头看着他。

卓宇连一眼都没有再分给旁人,慢慢地道:“是我杀了那丫头。”

“我不仅杀了她,我还拿走了她的项链,你们不是翻出来了么?挺不错,我还以为以你们这群蠢货的智商,连翻都翻不出来呢。”

他顿了顿,闭上了眼睛:“赶紧的,把我沉河吧。”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落在树上的乌鸦受了惊似地呼啦啦地飞起,留下了一串嘶哑而凄凉的叫声,和一大片的阴影。

男人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

“等一下。”

段云扬突然开了口。

男人的目光闪了闪,偏头看着他:“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

“我听见了。”段云扬盯着面前的人,面不改色地道,“但是我好像记得,刚刚郭叔您说,人回来了之后,是要交给我处置的。这我没记错吧?”

男人:“......”

见他不说话,段云扬眨了眨眼,又问了一遍刚刚来报信的小伙子:“我记得,郭叔好像就是跟你说的来着啊。来小兄弟,你说说,我没记错吧?”

郁弘看着面前那个脸憋得通红,求救似地看着郭叔的小伙子,默默地别过了头。

“你没记错。”郭叔终于开了口,“人可以交给你处置。”

段云扬直觉他还有下文?,十分自觉地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作为一个杀人犯,卓宇在村里多逗留一分钟,村里人的安危都无法得到保障。”男人看着他,目光沉沉,“段先生,我不管你还要做什么或是问什么,最好尽快。一旦有人来告诉我,他逃跑了或是别的什么......我就要送客了。”

“没问题。”段云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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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众人都依依不舍地散去,段云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是粗暴啊。”他在卓宇家唯三的其中一个椅子上坐下来,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的站立而有些僵硬的腿和脖子,“啧,动不动就沉河。我看刚刚人那眼神,我都觉得我快要陪着您一起被丢下河了。”

屋里总共三个人,他、卓宇和郁弘,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卓宇说的。

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自顾自地闭着眼睛养神。

“叔。”段云扬叹了口气,“我瞅您这年纪,这么叫一声不过分吧?”

男人依旧没理他。

“您这样我很难办啊。”段云扬道,“刚刚我可是和郭叔说了,我觉得您有可能不是凶手。您回来,一转眼自己认了,您这不是打我脸么?”

“哦?”听了这话?,男人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冷笑了一声,“小子,我的事,那帮嘴碎的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吧。我想杀人,可不止今儿这一次,我告诉你,人还就是我杀的。项链也是我拿的。你趁早把我交给姓郭的,还能捞个好儿。”

段云扬:“......”

“您都这么说了,行呗。”他利索地翻开?本子,头也不抬,“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作案过程都交代一下吧。”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少有地卡了壳。

“您不说,那我来问吧。”段云扬十分爽快,“您杀人的时候,用的是匕首还是砍刀?”

“砍刀。”男人有些烦躁地扭过了头,“我用砍刀砍的那丫头,使起来顺手,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是死者是被勒死的。”段云扬道。

男人:“......”

“您就别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段云扬无奈地看着他,“我们可以耗,郭叔也可以耗。死掉的那姑娘呢,白死了?她才是最无辜的人吧?说句不好听的,您自己是破罐子破摔解脱了,那杀了她的凶手就要这么逍遥法外吗?”

男人的神情似乎松动了一些,段云扬也不催他,说完之后就静静地等着他。

“你要问什么?”半晌之后,他轻声地道。

这就是愿意说实话?了。

段云扬心底的石头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他想了想,道:“您先说一下时间线吧,昨天晚上一直到您回来,您都做了些什么?”

“我......”男人的嘴唇颤了颤,又没了声音。

段云扬这才想起来,这就是刚才郭叔问他,他避而不答的问题。就在他琢磨着换一个问题问的时候,面前的人出乎意料地开了口。

“昨天,是小蕊和......的祭日。”

男人静静地道。

段云扬张了张口,突然就意识到了他口中的小蕊指的是谁,又把嘴闭上了。

“她那对丧良心的爹娘是想不起来这回事的,这村里也没人会想着去祭拜她。她.....是被沉河了的,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所以,我在山上给她立了个冢,放了几件她的东西,每年到了这天,就去看看她。”

“昨天晚上......”他想了想,“因为我不太想让人知道,所以挺晚才走的,去那边待了会儿,陪她说了说话,就去庙里上了烛香,具体的时间记不太清了,大概,就半夜那会儿吧。”

听到“上了柱香”,段云扬心里一动:“然后呢?”

“上完香,我也不太想回来,也怕撞见人。”男人低声道,“就去镇上住了一夜。哦......对了,我记得我从庙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撞见了李家那姑娘?”

他皱了眉:“对......对的,就是她。不过当?时我心情不怎么好,她又直愣愣地挡在那儿,所以我就随便说了句难听话让她走远点,她就跑了。”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段云扬,目光中有了些许不可置信:“不会是因为这个,姓郭的他们才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人吧?”

段云扬未置可否,只是道:“你还撞见了谁没有?”

“没了。”男人肯定地摇了摇头,“我走路都是避着人的,撞到她就是个意外了,后来我就直接下山了。”

“你刚刚说你去镇上住了一夜。”段云扬低头记了几笔,又问道,“住的哪儿?”

“镇上有个寡妇,当?年我最落魄的时候接济过我,后来去世了。”男人道,“她也没什么亲人,房子就空下来了,她临走前把钥匙给了我,说我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那里住。”

他顿了顿,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我就回来了。”

“你认识死者吗?”段云扬抬头看着他。

“完全不认识。”男人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怎么关心村里的事情。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见,没仇没怨。”

“行吧。”段云扬叹了一口气,“那项链你应该也不知情咯?”

“不知道。”男人道,“我就没回过这里。”

“唔......算了,这个等会儿再说。”段云扬皱了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昨晚上出去的时候,穿的什么鞋?”

“昨晚上下了雨,我穿的是胶鞋。”男人道,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回来的时候拎着的袋子,“就在那个袋子的最里头,用红色塑料袋子又裹了一层的就是。”

段云扬蹲下身翻了翻,果然翻到了一双胶鞋。

鞋上带了些许还未干透的泥,看着已经有些破旧了,应当?是反复穿了好多次。翻过来看,鞋底赫然印着张家厂几个字,花纹和在戴家看见的和在案发现场看见的,都是一致的,甚至连码数都对得上。

男人似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不会在现场也有这种?鞋印子吧?”

段云扬将鞋子放了回去,耸了耸肩,默认了他的话?:“您看巧不巧?”

“......这鞋子其实村里很常见,几乎人人都有几双,哎。”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少有地叹了口气,“看来,是山神在惩罚我了。”

段云扬心想他要惩罚也是惩罚把赃物藏在他身上的家伙,还没腹诽完,想到那一包财物,心念一动:“对了,这庙在近几年有修缮过吗?”

“有过。”男人道,“就一次,那年发山洪,损毁得厉害,几乎算是重建了。洪水一结束,就派人去折腾了。”

他顿了顿:“不过我这种?人是没资格去的,他们也想不到叫我去。去的都是村里有点手艺活并且力气较大的人,还有监工的那几个,干了足有半个月吧。”

“您一会儿能给我个名单么?”段云扬道。

“我不认字儿,不过叫得出名。”男人道,看了眼郁弘,“回头让这位小兄弟记一下吧。”

郁弘应了一声。

“我说实话?。”段云扬记了几笔之后,直截了当?地对他道,“现在的种?种?证据对您都非常不利。您有什么东西可以自证的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

“我的包里有祭祀用剩下的东西,你们可以翻出来看。关于小蕊的墓,具体的位置我也可以在地图上标给你们,就在山神庙的附近。还有寡妇的屋子,她附近的邻居都知道我,今天白天我们还打?过招呼。剩下的,我也没有办法了。”

问题问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

段云扬看着一大堆笔记就头疼,索性将本子合在了一旁,最后问了男人一句:

“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男人又一次沉默了。

窗外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子里只亮着一根幽幽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他就这么出神地看了那烛火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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