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茵躲在长廊之后,看?到沈若澄和李怀恩一左一右地扶着朱翊深离去,不禁苦笑。她不可能再继续骗自己,再期望这个男人会喜欢她。他不让她近身,不让她碰,却毫无防备地让另一个女子靠扶。
王爷真的?只是把这个孤女当做妹妹吗?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只会对沈若澄展露的那点温柔。
回到留园的西次间,朱翊深坐回暖炕上,若澄蹲下来,看?到太医缠的?纱布好像有些松动了,转头问李怀恩:“李公公,太医可有说何时换药?”
李怀恩连忙回道:“太医倒是留了药,说早晚各换一回,不过王爷每日都要沐浴。我想着等王爷沐浴之后再上药的……不过我手拙,还?是姑娘来吧?”
他话刚说完,就发现王爷一个凌厉的?眼风过来,立刻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若澄想了想说:“留园里的?净室引的?是汤泉水吧?王爷的膝盖若有破口,碰不得那个,这两日还是就拿热水简单擦拭一下,先换药吧?”她抬眸望向朱翊深,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
她是个大姑娘了,天生丽质,脸上不施粉黛却清丽绝伦。朱翊深淡淡地“嗯”了一声。李怀恩讶然,从小到大,王爷的饮食起居从不让任何人干涉,包括娘娘都左右不了。比如每日沐浴,衣必熏香,还?有饮茶不喝第一遍。可沈姑娘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王爷改了?
李怀恩心中震撼,觉得这位沈姑娘真是不得了,王爷非但不抗拒她,反而很听她的?话,心思?仿佛能被她左右。恐怕再往后……他都得改称呼了。
李怀恩去端了盆热水来,笑盈盈地看着若澄。若澄这才意识到,她提出的建议,自然得由她来执行。她低咳了一声,走过去试水温,拧了帕子,站到朱翊深面前。她等了等,朱翊深没动,就牵起他的?手,开始仔细擦起来。
李怀恩把水盆放在桌子上,又找来药箱,默默地退出去了。
“不用,我自己来。”朱翊深被她抓着手,并不自在,就像心里有只小爪子不停地挠。他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个小姑娘,他怎么会觉得……不适?
若澄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卷起他的?袖子,从手臂又往上擦。他的?大臂很壮实,皮肤也粗糙一些。男人的?肌理毕竟跟女人不一样,充满雄浑的?阳刚之气。
她脸微红,从前也没有伺候过人,都是被人伺候的?,可以后总要慢慢学着做这些事。不管将来他需不需要她,她还是想照顾他,陪伴他。好像这个念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萌芽了,只是在得知娘娘的?心愿以后更坚定了。
屋子里很安静,可朱翊深却觉得今夜有些闷热,侧身推开了窗户,晚风一下子吹进来。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淡淡说道:“过一阵子,我会把周兰茵送出府。以后王府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他也不知道加后面那句干什么。但话已经脱口而出,屋子里更显寂静,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蛙鸣。
若澄怔怔地望着他,他的?五官凌厉,其实是很不好靠近的?长相。但他的?眼睛酷似娘娘,像这世上最漂亮的黑曜石,跳动着火光,光点的中心有个小小的她。
朱翊深取过她手中的布,自己擦了脸和脖颈。等擦好了,才想起银子的?事,说道:“这银子是苏奉英派人送来的,说是你为叶明修垫的药钱。你跟叶明修,经常来往?”
若澄心里跳了一下,怕他生气,连忙解释道:“我在沈家的时候养了只猫,名叫雪球。它小时候不好养,老生病,恰好叶先生那边养了很多的?小猫小狗,比较有经验,我就去请他帮雪球看?病。我们只见过几次,没有深交。”她越解释越觉得不对劲,又说道,“而且他人很好,王爷与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前生互相利用,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最后他败于叶明修之手,这应该不算误会。
朱翊深对叶明修其实并没有很深的恨意,本来他前生所走的路,注定就是条众叛亲离的?不归路。唯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便是这丫头为了报恩,嫁给了叶明修。
她在他龙塌前,一口一个“叶大人”,根本没有妻子对丈夫的那种爱恋之情,更多的?是一种敬重,就像后宫里的?那几个女人对他一样。那几年,她可能过得并不快乐。而他陷于皇权斗争的?风暴里,根本无暇顾及她。他内心觉得愧疚。
所以这一生,他想完成?她的心愿,想让她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想她幸福。
可跟叶明修的?这段,他却无法跟她解释清楚。
“不过我以后都不会跟他见面了。”若澄过去打开药箱拿了药过来,“他今日被打,我无意间撞见了,就跟去医馆看?了看?。可苏姑娘看?到我,好像不是太高兴。”
她拆了朱翊深膝盖上的?纱布,看?到那两团红肿青紫,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她咬了咬嘴唇,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他从小是天之骄子,先皇和娘娘都无比疼惜他,几时受过这种罪?皇上太过分了。
“若澄。”朱翊深忽然叫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