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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三株媚13(1 / 2)


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备,霍危楼指了指,“在此处写。”

薄若幽走上前在敞椅上落座,一边铺开纸张一边偷偷看了霍危楼一眼,霍危楼见她偷瞟自己也不揭破,只站在书案边上不动,“明日一早楚州知府会来此接人,此案交予楚州官衙审判,你将验状写好,案子便大定了。”

薄若幽拿了一支细狼毫,一边蘸墨一边道:“柳慧娘可是全部招认了?”

霍危楼并未再审柳慧娘,见识了柳慧娘油盐不进的功夫,他也懒得与一小女子周旋,闻言只道:“认了,证供在你手边。”

薄若幽侧眸便见两封册子摆着,她又瞧了霍危楼一眼,见他好整以暇的并无介怀之意,方拿起册子看起来。

屋内只两盏幽灯,一盏鹤首宫灯落在墙角,又一盏青铜莲底灯放在书案边上,此刻昏黄暖光落在薄若幽面上,映的她一张秀靥肤如凝脂,眸似灿星,眉眼间温婉更甚,平添些娇柔惑人,霍危楼淡淡睨着她,幽深的瞳底晦暗难明的。

适才开口叫她,连他自己也未想好有何说辞,忽而想起验状来,便有了极好借口,如今人在跟前,他心底舒泰,却又有些难言之蠢动。

他是男人,所思所念带了旖色,自当明白他心猿意马了,这些年来繁花过眼从不留心,如今却惦记起了眼前小女子,她到底有何处值得他挂心的?

“宋媚娘认了主犯,柳慧娘必当轻判,月娘又可脱奴籍,待宋媚娘刑满,团聚之日不会少。”薄若幽看完了证供,似替她们三人松了口气似的,又抬眸看向霍危楼,“多亏侯爷仁德,此番对她们网开一面,若此案由其他人主审,只因李玉昶为家主,说不定还要罪加二等。”

霍危楼唇角弯了弯,“本侯仁德?”

薄若幽放下证供提笔,一边写验状一边点头,“侯爷说情理法三字,情字是排在头一位的,由此得见,侯爷亦是至情至性之人。”

霍危楼简直要为薄若幽的天真笑出声来,他走至一旁矮榻落座,目光始终落在正对着他的薄若幽身上,“本侯还是头次听见这般评价,听闻坊间人人视本侯为阎罗,官场之上,文武百官对本侯更是敢怒不敢言,本侯背负恶名委屈了多年,若人人能似你这般想,本侯千秋之后,也能少些口诛笔伐之骂名。”

薄若幽笔尖一顿抬眸看霍危楼,便见霍危楼神色惫懒的靠在引枕之上,和平日的他相比,有些不同寻常的矜贵儒雅之感,她蹙眉道:“民女亦觉奇怪,为何先前人人谈侯爷色变,许是侯爷位高权重为人所嫉?”

霍危楼扬眉,“哦?你还听过哪般谣传?”

薄若幽哪里敢说,忙继续写起验状来,口中含糊道:“谣传说侯爷铁面无情罢了……”

霍危楼狭眸看着她,“那你看本侯是铁面无情吗?”

薄若幽忙道:“铁面无私本是好的,且侯爷亦非无情之人,若侯爷无情,又怎会对宋媚娘她们网开一面?”

莫论坊间如何传他,如今在薄若幽心底,他却是仁德又公正无私之人,这一念令霍危楼心境大好,便斜倚着身子看薄若幽,见她握笔之姿明秀肃穆,眉眼半敛专心致志,他便可想见那落在纸上的字必定似她人一般清雅亦不失风骨。

他不言语,她便也不再多言,一时间屋内只有她落笔疾书的沙沙声,偶尔灯花“噼啪”一下炸响,却也分毫难惊扰到她,而窗外江风呼啸,愈发衬的室内一片静好。

霍危楼看着她,缓缓将眸子合了上。

薄若幽一边回想验尸细节,一边落笔疾书,待写完一段方才抬眸,看到霍危楼躺在榻上浅寐起来,她不由有些意外,霍危楼不像是能当着外人睡着之人。

她唇角微动,到底不曾开口,想着霍危楼多半疲累了,便只想早些写完退下,然而此验状明日便要交予楚州府衙,她亦不敢大意,再写一段,薄若幽又抬眸看霍危楼,发觉他姿势未变,呼吸亦是轻缓绵长,是当真睡着了。

薄若幽直了直背脊,人顿时松快起来,且想着霍危楼已是睡着,看着霍危楼的目光便也放肆了许多,他肩宽体长,房内矮榻几乎不够他躺,且好似猛禽,即便入睡身上亦有些生人勿近之势,唯独那张俊脸,没了迫人目光颇为赏心悦目。

平日里不敢直视,此刻人都睡着了,还不是想如何看便如何看,薄若幽写一句便抬眸看两眼,再写几句再看两眼,心底有些莫名趣味,仿佛将平日里不敢看的都补了回来,待她写完验状,查验几番无错漏,便心道自己该退下了。

她极小声的试探,“侯爷?”

轻唤了一声无应答,薄若幽便站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她本是走向门口,可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驻足,夜里寒凉,霍危楼和衣而眠,只怕夜里要在榻上过夜,虽则他身强体健,可到底非铁打之躯,万一染了伤寒岂非不妙?

薄若幽目光扫视一圈,大着胆子往霍危楼床榻上看去,其上锦被整齐铺陈,她想了想,却又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敞椅上放着的斗篷上。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斗篷抄起,而后走到了榻边来。

从来都是霍危楼居高临下看她,此番,终于轮到了她居高临下看霍危楼……

俯视着榻上这张俊脸,薄若幽要搭斗篷的手微微一顿,若说是俊美,仿佛减了他硬朗逼人之势,可这眉眼五官和刀凿斧刻一般的棱角,却实在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薄若幽看了一会儿,甚至在心底描摹出了他皮相之下的骨骼,越发觉得霍危楼连每一块骨头都长得恰如其分的好,她不由在心底感叹,世上当真有人处处得天独厚。

她赏也赏够了,便大着胆子上前,却是放轻了手脚不敢出声,不为别的,实在是霍危楼睡着了也似一尊大佛一般,莫名令人敬畏。她小心翼翼探身,发觉霍危楼呼吸仍是绵长之后,才松了口气将斗篷往他身上搭去。

本想着很快就可功成身退,可就在斗篷触到霍危楼的刹那,那双闭着的眸子却忽然睁了开,他眼底迸出一抹骇人寒光,薄若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觉他如豹子一般腾起,下一刻,她只觉脖颈之上一痛,天旋地转之间,她已被霍危楼按倒在榻上。

她背脊在榻上撞出一声重响,脑袋虽有引枕垫着,却也是重重一晃碰的眼前一黑,而霍危楼一手捏着她脖颈,一手似铁钳一般将她右手手腕狠按着,又一膝落在她腿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压着她,瞬间,薄若幽如鱼儿一般被他钉在了榻板之上。

薄若幽万万没想到会遭此重手,她空着的手下意识去抓霍危楼钳着她脖颈的手,想要挣扎,却发觉自己被霍危楼死死压住,无论如何挣扎不开,而霍危楼握着她纤细的脖颈,只消他一使劲,她便要命丧于此。

眼前的霍危楼和片刻安眠的他仿佛变了个人,而他的眼神凌厉森寒,简直比平日里的他还要骇人百倍,他眼底分毫情绪也无,仿佛被激出了野兽嗜血的本能,电光火石之间将她当做了夺命之敌,只恨不得一招便要了她性命。

恐惧令薄若幽如坠冰窟,她几乎使足全身力气才在齿缝之中憋出了一点声响。

“侯、侯爷——”

这声音令霍危楼瞬间意识回笼,看清手中之人,他眉头一皱将手松了开,他直起身子望着薄若幽,仿佛也惊讶为何会是她。

薄若幽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她身子痛苦的卷起,闷咳数声,脸憋的通红。

霍危楼看了一眼地上的斗篷,再看看薄若幽,终于明白过来,他眼底生出一丝沉色,忙从薄若幽身上退开,动了动唇,面上少见的现出一分自责。

见薄若幽虾子一般卷缩着,他知自己的手劲儿,心道她必定痛极,便倾身看她,“让我看看伤的可重?”

情急之下,便称了“我”字,见薄若幽仍缩着身子,便伸手将她转了过来,顿时见她双眸紧闭,眉头拧着,小脸都皱在了一处,眼角处泪花闪动,却是顾不上答他,而她脖颈处有明显红痕,右手手腕更是极快的红肿起来,霍危楼眼瞳一缩,转身便喝道:“来人——”

这声落定方才想起是深夜外间无人候着,他忙又起身想出门唤人,可刚一动,袖子却被拉住,转眸看来,便见薄若幽未受伤的左手扯着他,不许他叫人。

薄若幽虚虚睁开眸子,眼底沁满了泪光,嗓子嘶哑的道:“无、无碍的……”

说完这话,眼泪却止不住顺着眼角而落,她又接着咳嗽了数声,身子亦跟着咳嗽声起伏,人抖抖落落间愈显得痛苦难当,仿佛被揉碎了一般,虽则如此,却也不放霍危楼。

霍危楼眼底便生出一抹深重的怜惜来,他本未想着睡着,可不知怎地,适才竟真的入了眠,甚至还隐隐做了个令他心紧的梦,梦里虚虚实实正觉惊悸之时,便觉身上压了什么,神思还未清明,手上最凌厉的招已使了出去,却不想这般伤了她。

霍危楼不再走,只转身蹲下身来,“可痛得厉害?”

薄若幽又闭着眸子想缓过这阵痛楚,闻言只摇了摇头,却又使的两滴眼泪顺着眼角而下,霍危楼见状更觉心底有些钝痛生出,他双手一抬,有种想将人揽入怀中的犹豫,可片刻又将手收回,直将她拉着自己袖袍的手握了握,“我不唤人。”

薄若幽这才将手松开,霍危楼起身去寻了药膏来,再在榻边蹲下之时,薄若幽方才喘着气睁开了眸子,看着霍危楼,薄若幽哑声道,“侯爷是将……将民女当成了刺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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