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下人们正忙着摆早膳。
深宅大院里,什么人坐什么位置都是有规矩的,沈府姨娘众多,只有膝下又子女的姨娘才有脸面与沈沛一张桌子用餐,其他姨娘只能挤在外面的小桌,吃的也比上头的要差些。
方一踏入前厅,柳意浓便热络地挽着沈姒柔的手去了主桌。
她本就和钱姨娘不对付,先前瞧见钱蕙兰在一个这么小丫头跟前吃瘪,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对待沈姒柔更是亲切了几分。
“小九快坐,我今日让人做了你爱吃的银耳羹,趁热尝尝。”
沈姒柔谢过柳意浓,很快钱蕙兰也带着女儿落座主桌,其他人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地去了小桌。
待大家全部坐定,邹姨娘才带着五姐儿沈月柔坐到了沈姒柔的对面。
邹姨娘没有钱蕙兰那么受宠,也不如曲姨娘那般会巴结人,只因为沈沛添了一个女儿才在这院中有了些身份。但她性子怯弱、不爱惹事,连带着养出来的女儿也是唯唯诺诺的,吃饭还要看人脸色。
因着沈月柔不爱出门的缘故,沈姒柔与自己这个庶姐接触不多,只是瞧着她性子不似老四那般张扬,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将面前的糕点也给她拿了一块儿。
“五姐姐,你吃这个。”
“啊……”沈月柔显然对沈姒柔的突然示好有些意外,或许在她心中,沈府唯一的嫡女应该比老四更难相处才是。
而她抬起头,沈姒柔正朝她微微一笑。
沈月柔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致谢,“多谢九妹妹。”
又等了一会儿,回屋更衣的沈沛才姗姗来迟。他入座在主位,面色凝重,柳意浓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为他盛了一碗清粥。
沈沛端起碗喝了几口,突然又放下了勺子,有些烦闷地看着沈姒柔。
“小九,我听说昨日在明月楼,温小侯爷当众为难与你,可是真的?”
沈姒柔一愣,放下筷子如实说道:“谈不上为难,只是昨日晚晚找我说话,恰巧被小侯爷撞见,他……他叮嘱我几句罢了。”
沈沛皱起眉头,“是为文远伯与虞家的婚事吧?”
沈姒柔点头。
“虞三姑娘不想嫁给文远伯之子,让你帮她想办法?”
沈姒柔垂着眸,不说话。
沈沛满脸严肃,“这件事你不许跟着虞归晚胡闹!婚事本就是文远伯自己答应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她一个女儿家自己插手?再者,文远伯家是何身份?伯爵夫人是当朝皇后的堂妹,如今已然将婚事说到了皇后与太后面前,岂能说退就退?”
“退一万步,若当真被她成功退婚,有一天文远伯知晓是你在背后帮她出的主意,你要我们沈家如何自处?虞归晚就算有千万个不愿意,婚事已成定局。小九,你不准插手此事。”
沈姒柔抿着唇,好半天才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有了她这句话,沈沛的面色才稍稍松快了些,他重新端起粥碗,吹了吹,“至于温小侯爷,他与周大公子情同手足,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对兄弟的婚事不利。他那个性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找你点麻烦也说的过去。不过,他本就看不上你,你日后别再招惹他了,你哥哥可还是在他父亲手下做事的。”
“是。”
沈姒柔低下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道:“说起昨日,女儿在街上瞧见一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父亲。”
说着,她目光含怯地看了眼钱蕙兰,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不知怎的,钱蕙兰忽而紧张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沈沛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沈姒柔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半般的道:“昨日女儿上街,路过春熙街,瞧见有人在路边打人。那群人各个手持木棍、满面煞气,女儿看的好生害怕,问了路人方才知晓是长乐赌坊在追债,女儿还听见为首的那人说……说工部的沈郎中是他姐夫,就算把人活活打死官府也不敢拿他如何。”
“胡说八道!”沈沛重重拍了下桌子,恼怒道:“本官公正清廉,如何会与这种人狼狈为奸?”
“是啊!大家都知道,我柳家只有我哥哥一位长子,又接手了家中的蚕丝生意,何须落到开赌坊赚黑钱的地步!”
柳意浓连忙出声撇清关系,生怕这把火一不小心就烧到了自己身上,“这分明就是诬陷,莫不是有人故意要坏老爷的名声?”
沈姒柔摇摇头,满脸不解,“女儿也不知,可那人就是这么说的。”
沈沛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忽地想到了什么,眼珠微转,“你可看到那人长什么模样?”
沈姒柔眯起眼睛,似是努力回忆,“很黑,很壮,左脸有一块烧伤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