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昊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王爷恕罪,刚刚……”
萧子醨马上道:“无妨。”
文昊未说完的话被噎在嗓子眼,表情便有些难以控制的奇妙。
转而,他想起,今日不同以往,马车里还有一个锦瑟呢。
难道……
文昊示意侍卫们继续前行,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了各种臆想。
照这样下去,王爷岂不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马车里面,锦瑟逃一样离开了萧子醨的怀抱,她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再不敢多看多动。
萧子醨别别扭扭地咳了一声。
陡然间,气氛仿佛尴尬起来。
锦瑟只觉得满心的嘲讽。
不过是马车颠簸了几下,她居然就昏了头,竟对着萧子醨起了异样的情愫,真是可笑之极。
瞄着锦瑟紧绷的双肩,萧子醨暗自懊恼。
最苦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竟然会在锦瑟面前表露出真心。
这真是难以解释。
萧子醨沉默着,锦瑟也保持着低微的姿态,不知不觉地,马车停了下来。
萧子醨当先走了出去。
锦瑟在后,与文昊并肩而行,听文昊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周遭情形。
玉溪山是皇家属地,山脚下几座庄子分属于几位皇亲,其中最大的一个,正是宸王萧子醨的。
锦瑟早就知道这些,却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在文昊的话音中渐渐放松下来。
她重生后正是京城闹疫情的时候,后来回了公主府,然后又是宸王府,一直困居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像此刻这样走在青山绿水间,实在是极其难得的。
一行人稍作整顿,文昊来传话,说是宸王要上山去。
待锦瑟过去,却发现与萧子醨随行的只有她一个。
或许那些侍卫都在暗处,锦瑟想着,默默地跟在萧子醨身后。
因是皇家地界,上山的路修整得极为平坦,锦瑟虽然有些气息不够,倒不觉乏累。
说起来,这条路是锦瑟前生走了许多回的。
山下的庄子里头,有一个是先帝赏给赵家的。
赵瑟瑟十四岁时,母亲再次有孕,按照水月庵的玄静师太的说法,前三个月需要避开属像相冲的人才可,而赵瑟瑟恰好是其中之一。
赵瑟瑟便自己求了父亲,来这里的庄子住了一段时间。
不幸的是,那个孩子到底还是没有来到人世。
萧子醨在半山腰的一棵槐树下站定,负了手朝山下看去。
锦瑟在他身后几步远处,禁不住暗自“咦”了一声。
萧子醨看的方向,恰恰好是赵家庄子的所在。
见萧子醨一动不动,锦瑟便也凝神细细看去,那庄子她前生住了几个月,这时候倒也生出几分怀念来。
看门的一只黑犬不在了,换成了两只黄的,大嗓门的刘妈妈叉着腰立在院门口,不知道在对人交代着什么……
看着看着,锦瑟惊讶起来。
当年若是有人从这个角度看去,岂不是能看到她?
锦瑟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情不自禁,她上前一步看向萧子醨。
他眸光专注,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极其有趣的事物。
锦瑟想起,一路行来萧子醨就好像有目标似的,满山的槐树他只认准了这一棵,站定了就不再动弹。
冷不防萧子醨一动,吓了锦瑟一跳。
却是萧子醨抬起手来,一拳打在了槐树之上。
他整个人在微微颤抖,打在树上的手似乎用尽了全力在按压。
他是习武之人,力道自然是极大的,但手掌这般用力却免不了被木刺刺伤肌肤。
锦瑟倒吸口气,委实吃了一惊。
眼见着萧子醨手上有血迹渗出,锦瑟急忙唤道:“王爷!”
萧子醨全然没有反应,看他神色,竟像是魇住了一样。
情急之下,锦瑟疾步上前,一面唤着“王爷”一面抓住了萧子醨手腕。
他的手终于松动开来,目光迷蒙地看向锦瑟,低低出声:“瑟瑟……”
锦瑟潸然泪下。
她其实并不想落泪,只是一时间心绪纷乱,很有些不能掌控自己。
萧子醨带血的手指抚向锦瑟的脸颊,颤声问道:“瑟瑟,可是你?”
锦瑟摇头:“王爷认错了人,奴婢是锦瑟。”
萧子醨的手顿住,困惑道:“你为何落泪?”
锦瑟道:“这里风大,奴婢是被风迷了眼。”
好一会儿,萧子醨的目光渐渐清明,唇畔现出一抹无奈。
他居然再一次,在锦瑟面前失态。
这玉溪山他的确常来,先前是怀着雀跃,后来则成了睹物思人。
为什么要带锦瑟来?萧子醨说不清,或许,他是在期盼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奇迹。
怪力乱神自古有之,既然锦瑟与赵瑟瑟如此相像,那么,会不会是赵瑟瑟没有离开,而是与锦瑟融为一体?
而这一点锦瑟不自知,需要他来启发锦瑟身体里那属于赵瑟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