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来时已经向芸香打过招呼,宸王府里也并没有什么紧急的绣活,文昊跑这一趟实在是可疑。
很快,文昊苦着脸给了锦瑟解释:“姑娘莫怪,王爷发了话我不敢不听啊,你就快些回去吧,王爷正等着呐。”
锦瑟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路忐忑回了宸王府,随着文昊直接去了樨合院。
几个婢女提着食盒站在廊下,看样子是正等着宸王传膳。
锦瑟停住,对文昊道:“王爷还未用膳,我还是等一等再进去吧。”
文昊已经恢复了从容的神态,笑着摇头:“不可不可,王爷早就等着姑娘了,姑娘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锦瑟越发的想不通,宸王找自己能有什么急事。
她进去,敛衽屈膝,抬头时看见地上摆了一架刺绣屏风。
不由得,锦瑟眼前一亮。
这屏风是四幅仕女图组成,一人高矮,两人展臂宽窄,十分的大气亮眼。
只一眼,锦瑟就确认,这屏风价值不可估量。
撇去用料不说,单是上面的双面绣,就需要好几个绣工耗费几个月的功夫,且这几个绣工,个个都要技艺精湛手法娴熟。
若是绣工人手不足,则耗费的时间更长,三年两载也有可能。
锦瑟很有些不能自己,走上前细细地打量起来。
不由得,她湿了眼眶。
她的绣技并非凭空得来,前世也是下过功夫的,她的老师,是南郡的刺绣大家罗容。
那些个钻研绣技的闺中时光,已经杳杳不可追。
而眼前的这架屏风,锦瑟认得出,其绣工是出自罗容指导,甚至走近了细看,锦瑟能够分辨出上面哪些细节是罗容亲手完成。
忽地,锦瑟蹙起双眉。
这样难得的绣品,上面竟然有损坏。
不知是什么原因,其中一个仕女身上穿着的藕色半臂丝线脱落了许多。
锦瑟痛心不已,当下便开始琢磨,该怎样运针走线,才能把那损坏处修补完好。
“看出来了?”萧子醨说着走近锦瑟,和她一起盯着那一处细瞧,“我叫你来就是因为这个,你看,能不能补得好?”
锦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问话下意识答道:“我得试一试才知道,这里的绣线断掉了,若想恢复原样,就得把这里整块先拆开,然后……”
锦瑟一面说,一面伸出食指指点着。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耳畔被温热的气流拂过,肌肤上生出又酥又痒的感觉。
锦瑟扭头,对上一双幽幽眼眸,刹那间身体僵住忘了反应。
不过转瞬,锦瑟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居然大意至此,连宸王到了身边都没有察觉。
慌乱无措使得锦瑟心跳如鼓,却仿佛困在茧中动弹不得。
宸王离她这样近,她在宸王手臂与屏风之间,往前是仕女图,往后就是宸王怀抱,最要紧的是,宸王稳如磐石,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尴尬窘迫中,锦瑟只觉得自己全无出路。
“一个月,你可能修补的好?”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锦瑟莫名觉得,宸王的嗓音格外的温和,温和得让她肌肤生栗。
锦瑟不敢再侧头,尽力忽略背后传来的温度,盯着前面屏风道:“王爷,我已经不是王府的人,过几天新的绣娘来了,我就要走的。”
萧子醨默了默。
这般境况,锦瑟恨不能立刻脱身,但她心思转了几转,却不知要如何应对。
难道要她义正言辞地喊一声“王爷请自重”么,怕不是找死!
幸好,萧子醨接着后退开去。
他道:“再有一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诞,这屏风是我命人准备的千秋礼,可惜运送的路途中被损坏了,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看向锦瑟:“你是文昊求来的是吗?现在,本王亲自拜托你,你可答应?”
锦瑟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堂堂宸王,居然对她如此低姿态?
她是会双面绣不假,却也并未到了京中第一的地步,从南郡把绣屏风的人请来是不能够了,可若是宸王愿意,大可以去绣铺中暂时借用绣工来。
面对宸王,别的借口都行不通,锦瑟便实话实说:“王爷,我不能在王府久留,碍人眼的后果我承担不起,当初在闾阳已经是惊险万分,万一……还请王爷恕罪。”
“碍人眼?”萧子醨轻笑,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胆敢跟一个公主斤斤计较。
当日发生的事情,文铎一字不差地都告诉了他,后来的事情,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明仪给她身契,背后指使吴玉昆,看样子这丫头是明明白白的。
萧子醨拧起眉,不悦之色十分明显。
他没有料到自己被拒绝得这么痛快,不知文昊那家伙用了什么花言巧语,他的面子,竟然还比不上文昊。
但瞥见锦瑟莹润的脸颊,他的不悦立马散去。
闾阳那件事,的确是让她受了惊吓,多亏她足够勇敢果决,否则……
手藏进广袖紧紧握起,萧子醨定了定神,压下了心中的痛意。
他道:“你是不相信本王能护得住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