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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永不回头,二劫得渡(2 / 2)


这确实是一条永不回头的路。

她曾无数次痛恨,认为造化弄人,若她资质更好些,若她福缘更强些,若她没有惹上这一切仇怨,她与过往的道别便不必如此狼狈、如此充满遗憾。

但现在,轮到她自己对过往作出选择了。

选择离去,她将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否有造化弄人、外力牵扯,她都将愧对亲眷,义无反顾地斩断尘缘,奔向她的仙途。

这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把责任和愧疚推给命运,因为一切都由她注定。愧疚、懊悔和痛恨都将由她自己来扛,让她明白她有多么看重“自己”,成为“无我”路上最大心结的重要佐证。

而选择留下,她将成为这鬼世夜游图的猎物,在此沉沦,再也无法去追寻她心心念念、为之放弃了无数的大道。但她将释怀千年的愧疚和懊悔,在坦然中直视自己的内心。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

前路多难,大道难成,她未必能走到最后。

仇怨易结,苦厄难解,她难道还没受够吗?

她望向鬼世夜游图幻化出来的兄长。

他说得对。

仙家再潇洒,也是会死的。挣扎厮杀、苦苦追寻并不能保证逍遥的人生、圆满的结局。

何不及时行乐,珍惜眼前人呢?也可免去千年后回首空无一人,抬手什么也没握住的痛苦。

陆照旋叹息着,轻柔地、毅然决然地推开紧握她手腕的手,“纵不争强斗狠,纵不寻仙访道,也是要死的。”

大道难行,她也要向前,绝不、永不回头!

一切如琉璃碎去,在零落的星光里,她拭去泪水,以免爬满脸颊。

阴风怒号,有鬼低泣,漫天无光。

炽烈的狂风朝她卷来,而陆照旋只是闭目以待。

鬼府中,谢镜怜猛地起身,望着远天迢迢暗云、猎猎狂风,喃喃道,“四十九天,只有四十九天。”

元婴一劫是雷劫,专克心中畏惧惶恐,唤作灭难之劫。心无畏惧、一往无前方可渡劫。

元婴二劫乃是风劫。阴风起自心海,专克心中愧疚懊悔,唤作破妄之劫。心无侥幸悔恨方可渡劫。

雷劫至刚至正,若落在这鬼府,莫说寻常小鬼,便是连谢镜怜这等蜕凡真君轻易也不敢碰。而风劫至阴至邪,于鬼府无碍,却威力过甚,难免要把这黑绳大地狱搞得一团乱。

谢镜怜毫不迟疑,伸手卷起那卷轴,闪身离开鬼府,去往秭殊洞天。

鬼世夜游图中,陆照旋不去管外界琐事,她信谢镜怜必能为她料理妥当。

秭殊洞天空寂寂四下无人,浩渺天地唯有谢镜怜与陆照旋两人,前者退避三舍,为后者提供渡劫场所。

阴风绵延,于这空旷浩渺中更显庞然,衬得陆照旋如一抹孤影,渺小孤寂,似随时都有可能被卷入其中,消失于天地间。

谢镜怜远远而望,那一抹渺小的孤影在她眼中却好似无限高大。无论在谢镜怜的期盼中,还是在实际相处的一点一滴中,陆照旋都是无所不能的。

谢镜怜比谁都坚信陆照旋终将乘风破浪,永远走下去。

也许,这也就构成了她下意识的模仿。当她意识到自己必须改变、不想重复过往的人生和性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朝她最艳羡、最信任,也是最向往的人靠拢。

但她不是陆照旋。

当陆照旋说破这一切的时候,谢镜怜无法否认自己心底掠过的不适与羞耻,而她自己明白这不适与羞耻从何而来。

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像陆照旋那样坚定而冷酷地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欲望是让人疲惫、让人羞耻、让人刺痛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紧握玫瑰,而不顾满手的血迹与伤痕。

阴风呼号,似在低泣,在空中反复盘旋,渐渐散去。

鬼世夜游图中,一切似都被席卷毁去,万物归于混沌。狂风毁尽一切,似兴尽而归。

狂风散去,这阴郁长空并不见光辉,反愈见阴沉,远天隐有呼号之声,似有鬼低泣,一声响过一声,最终化作排山倒海的狂呼,传彻天地。

万鬼嚎哭。

而数万年来无甚大动静的阿鼻大地狱中,无数鬼民忽觉天摇地动,整个大地狱震荡不休,一息强过一息。

坐镇阿鼻大地狱的平等王闷哼一声,身形颤抖,猛地抬起头,“鬼世夜游图?”

其余九大地狱虽未震荡,但俱为这剧烈的动静引去目光,弱者惶惶不安,强者蹙眉苦思。

元洲,有人拈棋欲落,忽地顿住,引来对座挑眉注视。他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欣然落子,“妙棋。”

秭殊洞天,谢镜怜望着那鬼世夜游图上亮起的条条灵纹轻声惊呼,“三十六道禁制齐开!”

而引起这一切的图卷中,陆照旋睁开眼,有一秀丽貌美的女子亭亭立于昏惨长空下、愁云万里中,朝她盈盈下拜,“薛琼枝恭贺娘子破妄开昧、得证二劫,执掌阿鼻大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说,薛琼枝是清代志怪《耳食录》中《蕊宫仙史》里的人物,被我魔改了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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