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见了谢无存,多半会大吃一惊。年轻时便威名赫赫的谢真君并不像这头衔那般威严。
或者说,太没有威严了。
“哦?你找到陆照旋了?”谢无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赵咎同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还重伤并困住了她?”
若说风仪美貌,陆照旋是气清神虚,谢无存便是昳丽清美。娇艳似不该用来形容男子,但柔美到了谢无存这个地步,倒也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若是不明他身份者见了,甚至会以为这是个男装的美貌姑娘。
赵咎同垂着头道,“回前辈的话,正是如此。”
“那看来是我小觑了你的手段。”谢无存懒洋洋道,“那陆照旋前段时间单枪匹马斩杀了秦家三名元婴,其中有一人甚至是元婴二劫。看不出,你倒是手段非凡,连这种狠角色也能重伤困住。”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好似起疑了,又好似只是随口赞叹。
“多亏了秭殊洞天内凶险异常,那陆照旋在洞天内受了伤,晚辈寻到她时状态不佳,这才轻易困住,不过若想杀了她,就力有未逮了。”赵咎同不慌不忙道。
“原是如此。”谢无存拖长了语调,“所以,你要我借法宝给你?”
“正是如此。”赵咎同俯身道,“前辈因修为过高,无法穿过虚空海,只有晚辈能戮力一试,奈何手段不足,只能厚颜相请。”
谢无存不言,只是望着赵咎同,后者垂首恭立,在这样的沉默而具有压力的注视下似若无觉,泰然自若。
半晌,谢无存忽地长笑了起来,笑声朗朗,于天际分付,惊落飞鹘,凭空又生出几分空洞的冷酷,让人听之心惊。
赵咎同似是不解,“真君?”
谢无存收了笑声,面无表情,似方才那朗声大笑者不是他一般,淡淡道,“你做得很好,我这就予你一件宝物,定能叫那陆照旋身死。”
赵咎同称谢,便见谢无存取出一把剑来,似要交予他,不由露出极惊诧之色来,“真君竟要把这极品昆吾借予我?可晚辈并不修剑法。”
谢无存轻轻拂过剑身,缓缓递出,直视赵咎同的眼睛,面带笑意,缓缓道,“赵咎同确实不修剑。”
“可你是赵咎同吗?”
他话音未落,远天便由一道光华极彩的灵光如天虹惊渡,飞跃长空,一瞬便要飞远。
赵咎同面色忽地一暗,泛上死气,脑袋低垂,浑身僵硬,似个木愣愣的傀儡,没有半点活力。
“旁门左道。”谢无存唇角犹带笑意,眼底已满是霜寒,一伸手,剑未出,剑光已如奔雷,朝那远天灵光涌去,似转瞬便要追上那灵光。
然而他仍在拔剑!
寸寸莹光在那剔透的剑身上流转,似九月霜寒,光照犹带露,风欺不染尘。
谢无存的动作并不快,也许随便从某个学剑的世家找个刻苦的弟子出来,都比他动作要快。他挥一次剑,勤奋苦练的剑修可以挥几百次。
但蜕凡真君的剑不必快。
那霜寒照雪的昆吾终于挥出,却不是朝向远天。
剑光如星光,朝眼前已无生气的赵咎同飞去!
这剑光尚未落下时,似已被舍弃的傀儡忽地睁开眼,抬手而起,这“不会剑法的赵咎同”,竟迸发出几不让谢无存的气势,剑光如虹,一刹而起,迎向那落星璀璨。
虹光与星光交错,似昼夜忽无分隔,明灭似如混沌开合,有极耀眼,亦有极辉煌,有极绚丽,也有极烂漫。
“就是这样!”谢无存大笑道,“陆照旋,我了解你,你不会逃!”
他从一开始便不信陆照旋会借赵咎同这个傀儡逃跑,不信陆照旋会如此心怀侥幸、指望一个傀儡便能骗过他,不信陆照旋会如此轻视蜕凡。
他知道陆照旋不会,她和他一样,都是从不侥幸、将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甘愿向险而行的人。
他知道她一定会拔剑,而不顾对面的人是蜕凡,或者说,正因他是蜕凡,陆照旋才更要拔剑。
“让我看看你的剑。”他大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破元剑典,看看谢镜怜到底教会了你什么!”
常有人说他是疯子,谢无存对此毫不在意。人生苦短,他正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管他什么身份、境界、气度。
现在,他想试试元婴小辈的剑锋,那就试!
他朗声而笑,真心实意感到畅快淋漓,若陆照旋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直面他的尖剑锋,而真的心怀侥幸而逃了,谢无存一定十分不爽。而他一旦不爽,只会让别人比他更不爽十倍百倍。
然而,再畅快,再淋漓,他的目光也是冷淡而克制的,落在那剑光上时,仿若天神。
“剑,不是你这么用的。”他收了笑声,开口满是漠然,“天法象我,我法象天,我命在我,不在于天。”
“你的剑,枷锁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