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秦氏老祖的并非旁人,而是陆照旋重回流洲后,在秭殊洞天外如猫戏老鼠般耍弄她、却被她反将一军的谢无存。
陆照旋未料这二人竟有联系,难免诧异,朝秦氏老祖扫了一眼,后者比之方才虚弱了太多,就算陆照旋一剑下去他还能借存元万生术保下性命,也挺不过三剑便要当场魂飞魄散。
此时谢无存这救兵出场,便显出惊魂未定来,朝他高喊道,“谢道友终于来了,这魔头问起阴阳合世符的下落!”
陆照旋不知她何时问起过这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不由挑眉,朝秦氏老祖望了一眼,发现后者看也未看她一眼,只顾盯着谢无存求救,好似他说的是什么自己确信无疑的真相。
她心念一动,竟未否认,反而神色淡淡,好似也认了,朝谢无存望去。
“阴阳合世符”这名字一出,谢无存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便染上诧异,朝陆照旋望了一眼,见她神色自若,虽有所迟疑,却也信了秦氏老祖之言,罕见地蹙眉不语。
“不知陆道友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阴阳合世符,有些人是当真拎不清轻重,这等事也敢往外漏,陆道友这等手段过人的,自然能知晓。”谢无存唇角还带着笑,神色却一寸寸转冷,“不过你我之间,也不必深究这许多。”
因为谢无存今日来,便没打算让陆照旋活着离开。
陆照旋仍未明白那阴阳合世符究竟是什么,与秦家、谢家、谢无存是否有什么联系,而她甚至不清楚谢无存为何对她有这样强烈的杀意,她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处惹来谢无存关注,令他认定堪配一战。
然而她可以确定的是,这所谓的阴阳合世符,便是秦家要寻的东西,而这线索竟又连在了谢家上。
这世事千丝百缠,理得人头疼,万幸她还有一剑在手,再乱的结,她也要挑开。
“当年陆道友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希望今天陆道友不要再跑了。”谢无存勾起唇角,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当然,我也不会让道友走的。”
他紧紧凝视着陆照旋,眸色越来越亮,声音却越加低沉,待说到最后,几乎流光溢彩。
剑光璀璨如星辰夜行,竟将这茫茫无尽虚空照亮,四下望去,周天星汉灿烂,尽是十洲五岛间的小世界。
在万千星辰之中,剑光如流星,夺走一切星辰之辉,周天星斗在它面前也黯然无光,全沦为陪衬。
在那辉耀无穷的剑光后,是谢无存比剑光还要灼热的目光,“让我看看你的剑法,这些年来是否有了长进!”
在那流星照夜中,白虹轻吐,在星辉之下不紧不慢地原地游走了两周,这才悠悠而上,朝那璀璨到刺目的光辉涌去,刹那吐成一片光华。
白虹与星辉相接,极绚丽的遇上极璀璨的,摇摇而悬,上挂长空,在周天星斗中竟显出无穷华彩,两相交接,便终化作烂漫明河,万千星辰、无数世界为它们作陪衬。
那白虹与星辉明明灭灭,互相牵缠,一时星辉压倒虹光,一时虹光又摇落星辉,分影而错,反复无穷,壮美难言。
然而这极璀璨与壮美下,却是极致的危险。
星辉偶尔摇落,便化作一点荧光轻飞而远,稍稍一落,便是星辰无声湮灭,或炸开一片绚丽的烟花。
“陆道友真是什么都会,秦家的存元万生术何等稀罕,倒给你学了去。”谢无存忽地大笑起来,“秦道友,莫非你惜才心切,连有仇也不顾了,专为陆道友讲了你家绝学不曾?”
秦氏老祖插不上手,唯有此时谢无存点名提了他,才不得不作声,纵谢无存丝毫未将他放在眼中,言语间也并无尊重,他也只得赔个笑,故作不知,“若在下真是这样的人,想必陆道友也不会拿存元万生术把在下砍死一回。”
“陆道友,他夸你天纵奇才,你可听明白了?”谢无存隔着漫天星辉朝陆照旋含笑而望。
陆照旋可没从秦氏老祖的话里听出半点这个意思。不过谢无存不说人话,这也不是她第一回知道,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权当他说的都是真话。
方才陆照旋一剑乍起,将秦氏老祖一剑斩落,便是化自存元万生术。
她自然没有人亲传指点着学这存元万生术,但当初秦飞臻可不正是手把手反复教她?纵是最耐心的名师,怕也没秦飞臻那般热心周到了。
秦氏老祖惊诧她竟会存元万生术,然而陆照旋却觉若她不会,他才该惊诧。
往事已成往事,如今俱成了她的手段,自然要一一奉还。
“不敢当。”她淡淡道。
谢无存长笑,伴着剑光,一齐朝陆照旋袭来。
那白虹与星辉洒落无穷,明灭数度,实则已是生灭了千重。
陆照旋持正守心,任谢无存的道法顺着剑光传递而来,便好似大浪滔天,也终无法湮灭山棱,浪潮涌去,仍是毫发无损、岿然不动。
谢无存难掩讶色。
他本以为陆照旋虽已蜕凡,却也不过是一两百年内的事,纵她手段非凡,但于道法上却未必有多么深厚的领悟。这些东西全靠水磨工夫、日积月累,并非天纵奇才可以解决的。
然而几番试探,其应变无穷,与他道法相生相灭,拆解之快、反复之无常,早已远超一个普通蜕凡修士的范畴,甚至隐隐压他一头,逼得他不得不更生应变。
莫非这道法上还真有天纵奇才的吗?
这样的人,若非福缘深厚至极,便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了罢!
谢无存想杀陆照旋,并不因她的修为、年纪而有任何改变。自他听说了这个名字起,便知道她与自己是一类人。
也是……他最想杀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