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此刻并没有工作人员。
被忽然拉进其中时,季轻盏惊慌险些叫出声，但在看到是蒋商之后，心中的恐惧顿时如烟雾飘渺离去。
“怎么是你啊。”她低下眼,眼眶和鼻头忽然一酸，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堵涩。
她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了。
蒋商没说话,他紧握着季轻盏的手?腕,另只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逼迫与他直视。
季轻盏心底一惊,抬眼怔怔看向他。
白纱上方?的那双桃花眼里倒映着稀碎的明亮灯光，灯光化为白点，似夜幕星光。
是他梦里经常会出现的那双美人眼。
下一秒，季轻盏感觉到眉眼处忽然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
——是蒋商在细细抚摸她的眉眼。
从眉头抚到眉尾,缓缓往下,落在了她眼皮上。
她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轻轻颤栗，挠的人心痒。
季轻盏心里被蒋商异常的反应搞得有些紧张。
“蒋商。”
她轻呼了声。
话落，她察觉到挂在耳上的白纱被蒋商指尖轻轻勾动?。
白纱如薄雾般掉落在蒋商指尖上，与此同时,也露出了季轻盏那张熟悉的脸。
眉目如画,明眸皓齿。
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你点过痣？”蒋商低下眼睑,看着她。
季轻盏心中闪过惊异:“你怎么知?道？”
果然。
蒋商轻勾唇角,唇边噙着抹不易察觉的笑。
“不想见?我了？”
他看着她:“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哪有？！”季轻盏反驳:“我这?段时间可想你了呢。”
蒋商:“那怎么不找我。”
他还敢提这?个？
季轻盏想想就气愤，同时心里又?十分委屈:“谁让你当初不告而别的！而且我给你发消息,估计你也不会搭理我。”
虽然这?三天并没有找蒋商,但季轻盏是真的很想他,非常想的那种。
尤其是夜晚每当入睡时，她就会想到在鹤塘古镇蒋商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的画面。
每每再拉回现实,天壤之别的反差让她心里自责又?堵塞。
可她并没有再厚着脸皮去找他。
有时候，有些事不适合再继续厚脸皮了。
但她又?怕被遗忘，于是这?三天她总是会疯狂更新朋友圈和微博，心里隐隐期待蒋商可以看到。
“所以我干嘛要找你啊！”她扭过脸，一副誓要跟他倔到底的模样:“连我的解释都不听。”
蒋商看着面前人小孩子幼稚的语气，他轻笑:“行。”
“我现在听你解释。”
他说。
季轻盏立刻抬起头，眼底的惊喜随后因为想到了什么而瞬间消散。
等?等?，她要怎么解释？！
说她没有想过跟他以后的原因是因为还有个未婚夫要处理？
那蒋商肯定又?会像上次那样冷冷质问她:“有未婚夫了，还追我？”
想到这?，季轻盏心尖一颤，脊背下意识挺直了些，心虚的低下眼，没有再吭声。
所以未婚夫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出来。
蒋商安静的看着眼前人十分精彩的面部表情?，她皱着眉，表情?时而严肃，时而纠结，最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副郑重下定决心的模样。
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又?或是在编谎言继续骗他？
他扯唇冷笑:“编好了没？”
季轻盏下意识摇头:“没有呢，再让我想想。”
话落，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去看蒋商。
竟然框她！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腹黑？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脑子短暂宕机了一秒，然后嘴巴比脑子快:“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的以后。”
蒋商看着她，眼底漾着浅笑:“说说。”
“……？”
说个屁啊？！
她压根就没想好嘛！
季轻盏十分后悔自己的言行，她一言不发的僵在原地，内心祈祷有人能来救她，此刻她的处境跟身在炼狱中没什么差别。
蒋商也不说话，更没有再逼她尽快回答，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饶有兴趣又?好整以暇的静等?着，有一种“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的看戏姿态。
空气中渐渐蔓延起一股紧张的气氛。
两?人的僵持终于被监控室外一声声“季小姐”而打破。
这?一刻，季轻盏仿佛看到了天光大亮，她挤出了个笑:“有人叫我，我先去忙啦，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哈。”
话落，就脚底抹油般拉开监控室的门，溜了出去。
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蒋商听到走廊外季轻盏喊了声:“在这?呢！在这?呢！”
他低下眼，指尖还捏着薄雾般的白纱。
片刻，他轻嗤，眼底荡起抹冷笑。
又?骗他。
*
汉服展下半场结束已?经十分钟，柳应若仍然没有找到蒋从霖，她攥着手?机一路走出了汉服展的展会外。
走出旋转门，她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季轻盏拉开一辆迈巴赫的车门。
她眼底闪过震惊，立刻举起手?机将季轻盏坐进迈巴赫的画面拍了下来。
一连拍了好几张。
她低头，把照片放大，确定把季轻盏的脸照清楚了，她这?才满意。
当她低着头正在一张张滑看偷拍的照片时，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了一条短信。
蒋从霖:我们分手?吧。
这?一刻，她笑容凝固在唇角，身子像是遭遇了电梯故障猛地往下坠，余惊在皮肉里冲击叫嚣着全?身细胞，身子渐渐轻颤起来，犹如掉进万里冰窟。
*
此刻，迈巴赫驶入拥挤车流。
车内，鸦雀无?声。
季轻盏浑身紧绷的坐在后座，坐姿标准，脊背笔直的像是窗外极速驶过的排排白杨树。
她呼吸放缓，压抑住内心升腾的紧张与不安，扭头对身旁男人硬着头皮喊了声:“哥。”
季攒正在翻看公司文件，听到这?声哥，他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嗯了声。
“……”
好嘛，果然是这?样。
季轻盏不敢再说话了，她看见?季攒就害怕，紧张的情?绪比刚才蒋商质问她来的更强烈。
主要是这?位根本?不像她哥哥，他的出现倒像是一个来约束她的陌生人。
偏偏这?个陌生人因为患有情?感冷漠症，所以做事风格和性格又?极其不通情?达理。
哪怕是一个人为他挡了刀，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理智的不像人，冷漠的像Al，他没有任何感情?，更不会有。
季轻盏有时都怀疑她这?个哥哥到底是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莫非真的是从未来时空穿梭过来的机器人？
“这?三年，在这?过的怎么样。”季攒翻开了另一份文件，并没有看她。
季轻盏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回道:“挺好的。”
起码比跟你住在一起要自由、快乐。
“你跟蒋商……”季攒想到助理汇报的情?况，说是季轻盏跟蒋商最近很少见?面，两?人似乎在冷战。
他抬头，金丝镜框下那双鹰眸轻轻眯了起来:“怎么回事？”
季轻盏呼吸蓦地窒住。
她哥现在这?么神通广大了吗？
连她跟蒋商走的近的消息都打探到了？
他是不是要兴师问罪，质问她是不是想利用蒋商来退婚？
季轻盏不敢再细想下去，她扯出个笑，一本?正经:“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对，要保持淡定，不能被她哥看出端倪。
季攒收回视线，垂眼继续浏览文件，他穿着墨守陈规的黑色西装，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一副矜贵姿态，没再说话。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充斥着整个空间。
长时间坐久了，季轻盏腰间隐隐发酸，但她又?不敢动?，生怕惊到了季攒，于是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路途中她如坐针毡。
司机能不能再快点？
让她赶紧离开这?里啊！
没有话题，季轻盏便低头跟胡晓橙聊着天。
橙子:你哥来了？那祝你好运吧。
橙子:不过你哥竟然没有把你那套华服烧了，也是稀奇了。
橙子:还好没有烧掉，那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之前柳应若在国外那次私人汉服展上还偷过呢，真的绝了。
橙子：其实我觉得吧，你不要那么害怕你哥啦，他又?没对你做过什么，也没骂过你。
她欲哭无?泪，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害怕她哥？
大概是因为他太?冷漠，阴影随着成年也并没有得到缓解。
聊到那件华服，季轻盏心里也有些疑惑，她偏头看向季攒，鼓起勇气试探问道:“哥，那套华服你不是……”她声音小了下去:“已?经烧了嘛？”
季攒翻文件的动?作顿住，半响，他低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最终也并没做过多的解释，只说了句:“没烧。”
“……哦。”
季轻盏没再追问下去，虽然心里很想知?道季攒为什么没烧，但她也不敢问。
迈巴赫缓缓停驻在小区门前。
季轻盏推开车门下车时，忽然听到从身旁响起一句话:“你跟蒋商好好培养感情?。”
“以后毕竟是一家人。”季攒说。
季轻盏点头，十分乖巧:“好的。”
心里却在想，等?她退了婚，再跟蒋商联姻，可不就成一家人了嘛。
*
直到季轻盏身影没入小区，坐在迈巴赫驾驶座的贴身助理宋翼这?才重新驱动?了车。
路上，宋翼有些不理解:“老板，你为什么让小姐跟蒋商订婚？我听别人说，他脑子有病，不光是他，他们一家人都这?样。”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蒋商跟小姐年龄相差五岁，彼此间估计有代沟吧，你为什么不让小姐跟蒋从霖订婚？他们两?个年龄相仿，关?键他没有病啊，两?个人肯定相处的来。”
“蒋从霖？”
季攒撩起眼，面无?表情?:“他配不上我妹。”
宋翼:“……”
*
当晚，季轻盏关?灯睡觉前忽然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她点了进去。
却见?好友申请备注上写着:我是蒋从霖。
这?自恋狂加她做什么？
神经病。
季轻盏干脆把这?条好友申请删了，当做没看到。
*
自从汉服展结束，季轻盏敏感的察觉到蒋商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比如:她的消息他都会回，但不再秒回。
她的要求，只要不是无?理取闹，他都会尽量去满足，但并不再会每晚哄她睡觉，给她讲故事了。
他似乎很正常，但又?反常。
她步步紧逼，他却始终停驻在原地。
导致她又?不得不去克制。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很亲密，但又?同时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像是普通朋友，又?不是。
但并不会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也只限于此了。
两?人之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阻隔着彼此，摸不到，又?戳不破。
就这?样，季轻盏申请的带薪假期很快结束，她又?回到了JZ互娱上班，遵循着996枯燥又?乏味的社畜工作时间。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事。
比如，她无?论走到哪里，会有两?三个同事指着她暗戳戳的说着什么。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字眼，类似于“男朋友”，“迈巴赫。”
她无?暇顾及，因为还有另一件反常让她头疼的事正在进行时。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蒋从霖跟柳应若分手?了，自此，蒋从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的态度也在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他会在她午休趴在桌上睡觉时忽然给她披件衣服，惊得她立刻从原地跳起来，直接不敢睡了。
又?比如，中午在食堂吃饭，他会提前帮她打好她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酸菜鱼，吓得她再也没有去过公司食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