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内院,这些天一直是灯火通明。
家族血脉日渐式微,到李显和李妍兄妹二人,已只余不到三分之一的神族血统。
这些年,李家陆陆续续想往天殊峰塞人,都没能成功。
那位宗主性子太过孤傲,天殊峰这些年除了收些未开鸿蒙的精怪,就只有一只千年白狐。
隐约试探过几回,那畜牲实在太过精明,东西收了不少,至今也未给过一句准话。
“爹,女儿还可以再修炼,求您不要放弃女儿!”一道凄厉的女声,隔着院墙传遍李家大房所在的芳菲苑。
近来,这里日日夜夜都充斥着惊悚的一幕。
李妍化作原身,在宅中上蹿下跳,时而哭闹不休,时而发出可怕的癫笑声。
天之骄女,一朝被抽出神骨,父亲和哥哥都对她变了脸。
可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只要还有一丝登仙的希望,他们就不能这样待她。
她好恨……
尤其,在听说那个丫头,竟然没死之后,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全天下最蠢的事。
那天被抽神骨的场景,仿若镌刻在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自己曾经有多蠢。
早先哥哥就曾告诉她,慕衡非一般人。
在现存的三支神族中,慕氏世代兄妹通婚,是以一直保存着最精纯的神族血脉。
到了慕衡这一代,两位家主却选择在生下他后,便马上飞升,为什么?
李妍这时想起哥哥的话,心里不由一激灵。
仔细研读过慕氏每一任家住的事迹后,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要么疯魔偏执,曾做下有违人伦之事……,要么一心修道、根本不通人性。
总之,性情都迥异于常人。
极至上一任,听说到渡劫后期已隐隐有入魔的先兆。
当时就有人猜测,这就是近亲产子带来的后遗症。
只因慕氏的能量实在太过强大,世代飞升的信仰,足以抵消在世间所造成的一切负面影响。
世家之间对慕衡的这些揣测,本来她是不信的。
像衡哥哥那样清正温和的人,怎可能疯魔。
直到那天,她见到了真正的慕衡……
自亲手杀了那丫头之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本以为风平浪静,一切皆按照自己想要的发展。
慕衡如今闭门不出,只因为沉浸在短暂的悲痛里,等到她忘了那个丫头,自然就会记起自己的好了。
她只要静静等待大婚那一日,成为慕氏宗主夫人,有衡哥哥相助,飞升还不是指日可待。
那天,她本来在好端端的在房里,突然听见一阵笛声,鬼迷心窍,便跟着那诡异的乐声走了出去。
待回过神,人已经置身一处偏僻峡谷之中。
许是天意有所感应,峡谷间降下瓢泼大雨,隐隐有雷声隐在云层里。
那人一身玄色凤纹长袍站在峡谷间,所有的风雨在触到他清瘦身躯的那一刻避让,他就如堕入凡尘的神明,一脸淡漠看着自己。
怀着一丝侥幸,她迎上前去,如往常那般与他撒娇,问他为什么闭关这么久。
接下来发生的事——
李妍深吸了一口气,后背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恍然间,好像又听见了那天的惊雷。
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回忆戛然而止,院门被推开,却是父亲的第三房小妾白裳,由丫鬟搀扶着,大腹便便走了进来。
这个过去见着她就要行礼的贱人,此时安稳坐在她小院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耀武扬威道:“大小姐消停些吧,日夜这么闹腾,老爷只会更厌弃了你。”
李妍冷冷盯着她的肚子,目光晦涩。
当年父亲求娶赵家女,曾答应一生一世绝不纳妾,可后来见子嗣单薄,还不是纳了一房又一房。
她知道父亲想扶持一个同时拥有慕家和李家血脉的孙辈,作为继任者,好充盈李家日渐式微的神族血脉。
如若自己不能与慕衡成婚,那么,他还会接着再生十个八个女儿,直到生下继承人为止。
打量白姨娘那小人得志的脸孔,她冷冷转过脸去。
不远处,一只庞然巨兽被锁链拴在假山边上,一双幽暗绿瞳闪烁嗜血的光。
只要她想,梼杌就能挣脱一切束缚,将眼前这贱女人生吞活剥。
“大小姐不必唬人,今天来,我还有一桩正事与大小姐商量。”白裳面色不惊,拿手绢按了按嘴角,笑着看她。
李妍双手抱怀,压下心头憎恶,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小姐向来看不上我们这些做姨娘的,可我出嫁前,也是江宁白家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来府上做妾,其实算不得高攀。”她姿容清丽脱俗,此时有孕在身,给整个人平添几分风流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