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房子,地基一般都只有三尺多深。
而白术的房子,地基却挖了九尺来深。
工人们一边挖土一边抱怨:“这房子哪里要挖这么深的地基呢?”
“是啊,我以前在县里修房子的时候,三层的房子,也就在拐角处挖下六尺深而已,难道白小哥儿的房子要修个五六层?”
白术听到了他们的抱怨,笑而不语。
白塘村靠河,土地潮湿,地下水资源丰富。
这些村民的屋子?里难免都有些沁水。不过他们住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而白术的这个屋子?,是要用来接待贵客的,因此绝不能出现生霉或漏水的问题。
他不仅要把底层半架空,做成一个储藏室,还要埋下下水管道,这样一算,九尺的地基也不过刚好而已。
随着地基的不断加深,村民们下了坑里都懒得上去了。
吃饭的时候,就用根麻绳把饭筐吊着,一点点放下去,大家就坐在坑里吃。
说起白术包的饭食,正是村民们每日最期待的事情。
他们每日吃完,回去以后还要津津乐道的和?家里人描述一遍。
也因此不久以后,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白塘村有个白姓哥儿,找工人给的伙食可是极好的。
午时,刘哥儿和两个婆子?挑着担子?过来。
今日的主菜是干子?烧肉。
干子是一大早就去县城里买的,而肉则是碰巧村里有人杀了猪,白术就出钱买下了半只。
刘哥儿刚刚把筐子?打开,大块的留着油的肥肉暴露出来,阵阵香气飘出,瞬间引得村民们一阵骚动。
“有肉吃?这可是红烧肉的味道!”
上面的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担子?,径直跑到刘哥儿附近围成一团。
而地基下面的村民这次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扶着竹梯往上爬。
毕竟前几天虽然也吃了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鱼肉,这样的猪肉可是一年都难得吃到一回。
“排队,排队!不要争抢!你?们把队排好了才能吃饭!”白术请的监工在一旁指挥道。
这些日子以来,白术让他们当了官,他们心里自然也多了一分责任感。这几天认真负责,管理上虽说算不上井井有条,但也可圈可点。
对白塘村的村民,白术觉得要求也不能太高。
毕竟都是些没读过书的,能管理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两个监工指挥了一阵,村民们终于排成一溜长队,一个个的轮流上去打饭。
餐具是他们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都是大大的一个海碗。
刘哥儿和那两个婆子?一人拿着个大勺,一勺饭、一勺菜的打过去。
村民们端着碗就蹲到一旁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白术和那三个工匠,则是另外吃的。毕竟是京里来的贵客,对吃食讲究一些。
他们的吃食,是谢槐钰家的厨娘做的。谢槐钰专门拨了个下人,每日给他们送饭。
白术这段日子吃的不错,睡的又好,身上明显胖了一圈。
当然了,因为底子?不好,每天的活动量又大,他看起来还是消瘦的。但是脸色却红润了许多,连额头上那颗红痣,都隐隐的变的红艳了。
等这里的饭全部分发出去了,刘哥儿再单独拿着个小筐,给王木头送饭。
为了避嫌,白术不再亲自和王木头接触,只是根据田里的进度,把需求告诉刘哥儿,再由刘哥儿送饭的时候帮他传话。
王木头干活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
他每日给白术的水田里插秧,也已经快忙完了。
刘哥儿过去,把王木头叫上来吃饭,王木头就擦了擦手,从水田里走出来。
一看到今天的伙食,王木头也是愣了一下。
白术给的饭食很多,王木头每次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带回去给自己儿子吃的。
可今天的饭他却一口也舍不得吃,只想全部带回去给孩子尝尝了。
“这白小哥儿,可真是大方。”王木头忍不住说道。
“还好吧。”刘哥儿说得倒是有些不屑:“那也是看人的,对你们男人倒是挺不错,可对我们这些哥儿,也就那样了。”
刘哥儿的话让王木头有些不舒服,可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等王木头拿了饭,刘哥儿又通知王木头,等田里的秧苗插好了,就由他负责喂鱼。
河里的鱼也不用吃什么好的,只用每日去河边打草,再把青草切碎了扔进去就行。
白术扔进去的那些鱼,之前都是他自己每晚在喂。
它们在河里少?吃多动,原本都只有半尺多长,被他圈进这鱼塘里养了几日,一条条都长到一尺长了。
王木头心下有些激动,喂鱼的话,可是个长久的活计。就算钱给的少?点,对自己家的生活,也是很大的改善了。
等忙完了这一切,刘哥儿就拎着空篮子?回到白术家里。
他们几个做饭的,每次做好了饭,都是放着灶上温着,等回去了才吃的。
可今天他回去以后,却发现灶上自己的那碗干子烧肉不见了。
自己的饭凭空消失了,还是难得吃一次的烧肉,刘哥儿一下就爆发了。
他先?是怀疑和?自己一起做饭的那两个婆子?,于是把那两个婆子?从家里叫过来对峙。
可那两人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看见,说她们先回来后,各自拿了自己的那碗饭,就带回去给孩子吃了。
刘哥儿不信,与两人争吵起来,毫无结果之下,就找来了陈冬青,让他给自己作主。
可陈冬青也不在现场,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拿走了刘哥儿的午饭。那两个婆子?又言辞灼灼,话说的也很真诚,看起来也不像是拿了刘哥儿东西的。
“陈哥儿,你?来说说。”其中一个婆子?开口说道:“这饭就是我们做的,要想多吃点,我们偷偷多留一碗,谁也不会?知道,犯得着去拿刘哥儿的东西么?”
“好啊,你?们还想偷摸厨房里的吃食?”刘哥儿咬住了她的话柄,不依不饶的说道:“我看偷走东西的就是你!走,你?跟我一起去找白小哥儿,让他来见识见识,你?们是怎么偷他的东西的。”
白术此时正忙着房子的防水问题,和?工匠们石灰层的防水效果。
远远就看到刘哥儿远远的和?一个婆子?扭打着,冲到他面前来。
“白小哥儿,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她偷了我的午饭不说,还说平时要偷偷把厨房里的饭食夹带回去。”刘哥儿满脸愤慨的控诉。
而那个婆子?也是一脸的委屈的说道:“绝对没有的事啊!这刘哥儿自己的饭食不见了,就冤枉是我偷的,我真的没有啊。”
白术有些烦躁,他现在忙得要死,哪有功夫去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于是便拿出两个钱放到刘哥儿手上:“我现在没空,你?自去弄点吃的吧。今日的事情,不管到底是谁,如再有发生,就立刻开除,永不录用。你?们也知道,村里想来做饭的哥儿和婆子?,可是排着队的。”
那婆子?听到立刻满口保证,自己绝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以后她们必定万事小心,把厨房的事情给看好了。
刘哥儿却觉得十分委屈,紧紧攥着那两文钱,勉强把肚子?里的气给咽下了。
虽然这次的事情让他多得了两文钱,但两文钱也买不起一斤猪肉,他想吃那干子?烧肉也已经很久了。
更何况他好歹也是陈哥儿介绍过来的,跟着白术干了许久。白术给其他人都涨了薪水,却独独漏掉了他。
刘哥儿越想越气,心里就认定了白术对自己有偏见。
他左思右想,觉得白术对那些男人最好,对已婚的婆子?也还行,只有对他们这些哥儿最差。
回去的路上,刘哥儿悄悄对陈冬青说:“你?看看你?,跟着白小哥儿混了这么久。这次他招人也没选上你?家那位,做烧肉也没把你?叫上。”
“这有什么。”陈冬青笑笑,有些不以为然。他如今隔日就能赚几十文钱,都攒了上百文了,要想吃猪肉,还不能自己去买么?
“可你跟着他这么久,送鱼送菜的,一趟趟送到县里,每两天也才得个十文钱。你?可知之前那挖鱼塘的老长工和?那汉子?,如今一天都多少?钱了?”刘哥儿说道。
他虽看陈冬青经常带着一筐筐的药草往县里去,可却并不知道那是药草,只以为他这是卖野菜的。
“他们是他们,有什么可羡慕的。”陈冬青笑道:“再说了,建房子也就这几个月,可送鱼和药草的生意,可是能长久干的。”
“听到药草,刘哥儿一愣,眼睛亮了一下道:“原来你每次去送的不是野菜,而是药草啊。”
见陈冬青点点头,刘哥儿又追问道:“那药草赚得多么?我看那不就是些野菜,竟然也有人要?”
“要呢。”陈冬青说道:“挖得越多赚得越多,野菜能赚几个钱,做药草卖到药铺里的钱可比野菜多多了。”
“怪不得我看你?最近每天都上山去挖。”刘哥儿皎洁的一笑,又开口说道:“陈哥儿,不如你?去和白术说说,让我去帮着你?挖野菜吧?挖野菜我可是好手,也不用和那两个婆子?碰面了。今天这事,我心里到底是有个疙瘩,往后再和?她们一起做事,也难受的慌。”
见陈冬青有些犹豫,刘哥儿又道:“我们多挖一些,挖的多了,你?不也能多赚一点么?”
这话彻底让陈冬青心动了。
他最近虽然每天都去忙着挖药草,可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所能赚得也就那么多了,如果再加上个刘哥儿,他是不是也能多赚一些?
于是他便答应了刘哥儿,晚点再去和白术讲讲。
酉时,村民们收工回家,忙了一整天的白术也终于回到家里。
他捞出两尾事先?抓好草鱼,走进厨房,准备炖个鱼汤。
刚一进去,白术刚好和白邹氏撞了个满怀。
白邹氏哎呦一声退了两步,抬头一看到白术,立刻神色躲闪的低下头,匆匆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