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岘懒懒地抬了抬手,
把玩着手里的玉烟长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她回去,别碍了本尊的眼。”
见他不是想大开杀戒的样子,天翊松了口气,
不动手最好,
他悄然收起金羽的利刃,
将袍尾掀起系在腰间,赶忙把晕死过去的媕之抱回来,
一手抱着媕之,一手牵着小师妹,立刻逃遁走了。
媕之还在晕迷,
并无任何性命之忧,就是骨头可能磕裂了两块,
养几天就能长好。
天翊给她搁在地上就不管了,自己摸出一块菱镜打理自己的容仪,
折腾这么一遭,
他额前碎发都支棱起来了。
穹绵趴在一旁看着晕迷的媕之,
近看才发现她眉睫很长,又细又软,嘴巴上有饱满的唇珠儿,盈润又亮泽,
如果忽略那双眼的话,这定会是引人遐想采撷的倾容,
她睁开眼,
眸子里映得却是克循守旧、行止有条有理的刻板,
一本正经的像是把“规矩”这两个字溶于了骨子里。
她蹙起眉看向穹绵,有些疑惑,她稍稍侧了个头,就瞥到了坐在一旁打理衣衫的天翊,
她唤了他一声:“天翊师弟。”
闻此,天翊边拍打着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边觑眼看过去,
“你醒了,小师姐。”
媕之下意识更加锁紧眉头,一板一眼纠正道:“唤师姐,莫要加小字。”
天翊握着金羽的手一滞,无语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师姐。”
媕之点点头,又朝穹绵看过去,
天翊随手指了指穹绵的方向
“这是我师父新收的弟子,名唤穹绵,”说完,他朝穹绵招招手
“过来,唤师姐。”
穹绵往前挪了挪,端着一副人畜无害地脸,裂了个笑:“师姐。”
这一声师姐,
让媕之扫去之前严肃,同方才对待天翊的态度,简直判若两姐,
她眉眼慈爱地摸了摸穹绵地脑袋:“近日繁忙,还没来得及回宗门,没想到澜松师伯竟是又收徒了。”
“出门匆忙,也无甚好送予你的,这颗云光珠便送给你罢。”
云光珠,危怠垂死时可保人一命,是虚元真人特意寻来给媕之压底的。
这就有些酸了,
天翊伸出手,冷漠地道:“小师姐,我记得我入门的时候,你可没送甚的见面礼。”
媕之又换上一副“妈妈看不争气儿子了”的表情,蹙眉睨他一眼,
淡淡“哦”了声。
她一板一眼地纠正道:“唤师姐,莫要加小字。”
“......”
天翊轻“呵”了声,甩袍执着金羽回了銮车里。
媕之,穹绵紧跟其后,坐进了銮车里。
他们还要与刚刚前去支援的同门师弟们汇集,路上耽搁不得了。
坐在车内,天翊难得地认真,没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师姐,你为何会贸然去追那个疯佛圣子。”
媕之顿了顿,犹豫道:“没想追他,是他引我过去的。”
“筑岘的佛子们掳走了其他宗派的数名弟子,我奉命前去支援彻查,”
“今日...我同宗门弟子们寻着蛛丝马迹查过去时,就中了佛子们的埋伏。”
“筑岘将我引了过去,我以为是佛子的漏网之鱼,便追了过去。”
她没想过筑岘会来,
他一直给她留了道残影,
不远不近的,以确保她能追得上他,
直至追到了那间残破屋顶上,借着月光铺照,
她才看清,那是筑岘。
若是她早知道那是筑岘,她必然不会贸然行事,
可那时已经退不得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穹绵在一旁抠了抠挂穗,
听那疯佛圣子的话,他,似乎是对掌门虚元真人颇有怨词,
仇应该还不小,
引媕之过去,欲意何为又是为了甚,这些都不得而知。
天翊垂眸,敛下情绪:“不管如何,日后以后还是要三思而行。”
媕之点点头:“我知道。”
*
给他们打发走后,
筑岘一直坐在这件残破屋顶上,
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偶尔刮来几道晚风,将他的红衣僧袍掀起了微许,
他一圈圈转着手里的玉烟枪,长柄活络地绕在他的指尖里,
一圈又一圈,
他眼下那颗蓝莹珠般地泪痣,随着他的动作反着妖孽的光,
他扯了扯身上的这件红僧袍,淡淡地拉了一下唇角,
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
烟柄在他指尖不急不缓地转着,
直至他的佛子悄无声息到此跟他耳语了几番什么,
筑岘才淡淡地“唔”了声。
佛子单腿伏跪在他面前,
筑岘没理他,他淡淡地凝视着远方的一处,
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舍弃了几个佛子,引了虚元那个伪君子的女儿过来,
虽说那老东西是个伪君子,他养得那个女儿,倒是还挺好摸的,
就是无趣了些,
呆板又恪守规矩礼节,养得跟那个伪君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得。
虚元不是最重视规矩和名声么,
毁个伪君子的崇奉,
大概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