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钱并不知道沈酌内心正在进行什么惊世骇俗的呐喊,他独自做完笔录,正准备起身,负责记录的警察忽然抬头:“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言少钱有点疑惑:“收费亭里有监控吧,应该拍得很清楚,你们调取一下,不比问我更直接吗?”
他不等对方回答,又说:“不过,配合你们调查也是应该的——什么问题?”
警察转了一下笔,看他的眼神幽深:“你刚刚说,你判断出嫌疑人手里拿的不是真枪,所以才敢跟他对峙,那么请问,你是如何判断那不是真枪的呢,或者说……你见过真枪吗?”
言少钱:“……”
枪这个话题,果然比较敏感。
他刚刚故意忽略了这部分没有详细说,就是不想引起警察注意,结果还是……
他叹口气,只好将在劫匪面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除了枪声,还有一点就是……重量。”
警察:“重量?”
言少钱翘起二郎腿,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如果我说,人可以凭眼睛‘看’出物体的重量,您相信吗?”
两个做记录的警察面面相觑:“你是指……?”
“当然,如果物体是单纯摆放在那里的,想单凭眼睛看出它的重量几乎不可能,但如果这物体是在人手中……”
他五指在空中虚抓:“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和装满水的矿泉水瓶,人手拿起它所需要的力不同,那么提供力的肌肉也就会呈现不同的状态。”
“同理,耳朵也可以‘听’出重量,甚至听出物体的形状。”
他说着看向对面的警察:“那把假枪虽然外形逼真,但实际上重量很轻,人手握着它,手部肌肉状态与握真枪绝对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警察点点头。
言少钱:“所以,在我见到嫌疑人握着枪时,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最终判断出那是一个仿制品。”
警察:“但你也没有见过真枪,你又是怎么知道真枪的重量呢?”
“……这很容易猜到吧,”言少钱无奈笑了,“枪需要填充子弹,而打火机是充气的,从这一点看,二者的重量就绝不可能相同。再者……这种事情就算自己不知道,还不能求助万能的度娘吗?”
警察好像无话可说,开始埋头往本子上记录。
正在这时,问询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外面的警察跟负责问询的警察交谈了两句什么,并递过来一个证物袋。
后者关上门,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冲言少钱举起证物袋:“这枚纽扣,是你的吗?”
言少钱丝毫不意外纽扣会被他们发现,不过也只收集到一颗,他抬起胳膊,展示自己缺了一颗扣子的袖口:“喏。”
警察:“嫌疑人现在在医院,用纽扣击中他,是你干的吧?”
言少钱一扯嘴角:“……我只是打断了他鼻梁上的软骨,这也要承担刑事责任吗?”
警察忙道:“不不,您误会了,他只是轻伤,解救人质时对嫌疑人采取一些措施是在所难免的,您可以说是帮了我们大忙,只是向您确认一下情况。”
“哦,”言少钱一挑下巴,“是我。”
“您不用这么紧张,只是闲聊两句,”警察又拿起另一个证物袋,“这是嫌疑人挟持人质用的刀,刀上有被纽扣击出的凹痕,达到这种程度需要很大的力量——请问您以前是专门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吗?”
言少钱用手撑住头:“嗯,是啊。”
区区一个凹痕,要是搁在他以前,能直接把刀击断。
“那好,没有其他问题了,”警察冲他和善一笑,“感谢您的配合,可以离开了。”
言少钱没说什么,站起身,双手插兜走出询问室。
他一出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沈酌。
忽然他不知想到什么,脑子一热,回头冲身后的警察笑了:“警察同志,如果我说,我杀过人,您相信吗?”
这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陡然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聚集过来。
言少钱面色坦然,相当无所谓地一摊手:“死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呢,可惜这个数字不会再增加了。”
警察尴尬一笑:“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开玩笑的好。”
几个路过的警察摇摇头,又各干各的去了。
言少钱:“……”
果然。
即便他说的都是实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你说“我杀过人”,大概率会被当成杀人犯,如果你说“我杀过八个人”,则会被当成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但如果说“我杀过八十个”乃至“八百个人”……只会被当做精神病。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超出认知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人本能地遵循这个原则。
哪怕这些都是事实。
……好吧,应该再加上两个字——“前世”杀的。
沈酌连忙打圆场,把他拽到一边,低声呵斥道:“你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出去等我。”
言少钱没吭声,低头往外走。
沈酌还在跟警察解释,他伸手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不好意思警官,他这儿有点……平常总爱幻想自己是什么大侠,鼓捣一些有的没的,纸牌飞苹果、飞可乐罐之类的东西,您见笑了。”
言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