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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晋江文学城(2 / 2)


不再踌躇不前,不再茫然无依。

就像大哥说的,不能放弃,在自己最左右为难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大哥,也许就是天意?

就在聂冰灰紧握双拳、憧憬未来的时候,周国槐老大爷从他身后的小店铺里出来了,他的手里拿了两杯奶茶和一瓶矿泉水,笑着把奶茶分给两个小伙子。

聂冰灰扭头看向容修,容修抬了抬下巴让他随意。

冰灰犹豫了一下,觉得像大哥这样酷酷的男人,应该不喜欢喝甜的,于是挺不好意思的拿了那杯哈密瓜的,把原味的留给了他。

周国槐把原味奶茶递过去:“喝吧,请你们的。”

容修下意识想婉拒,但“长者赐不敢辞”,于是看向那瓶矿泉水:“那个……行么?”

周国槐一愣,笑着把水递给他:“快喝吧,你嘴唇都白了。”

看着青年站在夕阳里,仰起脖子喝水的模样。飘逸的头发,滑动的喉结,潇洒的动作……光是喝个水,都能拍电视广告了!……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是上电视会火的天生明星相啊。

周国槐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容修:“……”

老周家虽然住在东四国贸附近,但落海西太有名了,他对这里也有较深的了解,很清楚全国各地的音乐表演工作者几乎都汇聚在这一片。

这附近有无数家地下旅店,很多孩子依然过着一首歌三十块钱的艰苦生活,他们一晚上要在夜店连续跑三到五家夜场,才能保证交得起房租和填饱肚子。

眼前的这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假丫头”小聂,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这个自己看上的小伙子……

倒是让他这双精明犀利的老眼睛看不透呢。

之前在地下通道试探地询问,对方随口含糊了过去,似乎并不愿意说自己的工作,老周也不好追问。

“大爷,我以前在艺人广场没见过您,”聂冰灰说,“第一次来吗,刚退休?”

“我看起来那么老么,我才六十岁,要退休还有十年呢。”周国槐说着,整理了一下夹克,又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在小马扎上端端正正地坐好,转身看向聂冰灰,让自己看上去更有领导的严肃派头,“我,还在工作,媒体行业。”

“啊?媒体……记者?您该不会想把今天的事播出去吧,我们可没打架呀。”冰灰紧张地说。

想到摇滚圈的风评本就不好,“媒体”这两字太吓唬人了,简直是摇滚圈的阶级敌人啊。

“你们看综艺吗?”周国槐悄眯眯地往旁边瞥眼,询问地看向容修,“《TheC》”

容修想了想:“很久没看选秀节目了,这些年,电视的话……只看新闻联播。”

嗯,不开玩笑。看新闻是部队和军校的规定,不想看也得看,有时候要集体看。

周国槐打蔫:“……”

现在的年轻人都看电脑,可是iVocal上也有重播啊。

看新闻的小伙子?

工作考核?

该不会是国家gwy吧,那就不可以上选秀节目了啊。

刚要开口问对方的职业,聂冰灰就很给面子地捧了一句:“我知道啊!那个节目,我知道!”

“你看过?”周国槐眼睛一亮,职业病发作,连忙就地做街头调查,“太好了,小姑娘……不是,小伙子,你觉得,那个节目做得怎么样?”

“……”聂冰灰瞪着老大爷,突然嘿嘿一笑,“您说那个节目啊,嗯!做得很不错啊!”

“真哒?”周国槐乐了,“是我做的节目!真的很不错?”

冰灰也乐了:“是啊,超好看的,特别的整齐!大家跳舞动作一样,唱歌嗓音一样,长相也一样,连赛后采访,各种互夸,台本儿也是一样的!太棒了!”

周国槐:“……”

容修:“……”

气氛有点诡异。

除了音乐之外,这小子似乎还有把天儿聊死的天赋。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嗯,舞蹈是韩归的曲艺手把手教的,嗓音是后期一点点做的,长相是他们自己跟潮流整的,台本互夸是一个作家写的……

这特么就是年轻观众的反馈?

周国槐老脸一热,差点抬脚就走。

就在这时候,容修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显,礼貌地看了一眼周国槐,见对方不介意地摆了摆手,才接听了电话。

是赵光韧在催他回去吃晚饭,他说“外卖就快凉透了”。

就在容修挂断电话、还没熄灭屏幕的时候,他听见冰灰在身后惊讶地说了一句:“破车库?”

他转过身,看向冰灰。

容修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对音乐有着特殊感情的青年所说的“破车库”,就是他的手机桌面背景图,带着些许复杂的目光瞟了屏幕一眼,他把手机正面举在冰灰眼前:“是的,破车库,你也知道这里?”

“当然啊!对我来说,那是圣殿!我的音乐殿堂!!”冰灰惊呼着,下意识地抬手,仿佛有冲动想摸一摸屏幕里的照片。

深色调的照片上,华灯初上的月色中,门面粗糙却又霸气的建筑冷酷地矗立在繁华都市的街边,看上去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充满了洛杉矶贫民窟的街头风情,围墙上有五颜六色的涂鸦,用卡通英文写着“Don'tTellMama”,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十年前全国屈指可数的LiveHouse之一。

容修困惑地看着他:“殿堂?”

冰灰伸着手,但他没有去碰,像是不忍亵渎般地,手指停顿在屏幕前,他甚至有些发抖:“那年,在下寒窗苦读,小学刚毕业……”

容修:“好好说话。”

冰灰:“哦。”

周国槐:“……”

“我十来岁那年,第一次来京城旅游,住在东四环,旅店的马路对面,就是破车库。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LiveHouse。我在旅店住了三天,每天晚上,破车库的大门外,都会站满歌迷,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黑色的,像披风一样的长袍。

“不多久,就会有一辆七座车开过来,他们一看见那辆车就会尖叫,趴在窗台上往马路对面看,那场面,啧啧,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然后,我就下楼了,打算看看热闹。不过,破车库不让我进,因为我没成年,还没钱买票,只能站在大门外。我在门口站着,能稍微听见一点儿音乐声,后来有一些迟到的歌迷进去,大门一打开,轰的一下,音乐就喷涌了出来……

“摇滚嘛,你们懂的,一点不夸张,轰的一下,真的是从大门里头往外喷出来的,拍了一脸那种,太爽了。”

聂冰灰眉飞色舞地说着。

“我当时就站在大门外,舞台太远了,直晃眼睛,但是音乐声很清晰,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个男的在舞台上唱歌,当唱到副歌的那句“It'sMyLife”的时候,所有的歌迷都在跟着他一起唱啊!

“在下……我,当时就被震住了!!

“这才是纯爷们啊!这才是明星啊!太帅了有木有!

“这个破车库的门脸儿,对我来说太熟悉了,那天,我从夜里十点,一直站到凌晨,一直仰头看着它——

“像个圣殿一样,他们都穿着黑袍嘛,我觉得很伤心,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魔法师,所以不让我进。

“那时候还小呢,小学生,哪有什么梦想,写作文《我的理想》当科学家宇航员,都是瞎几把扯淡的。但是,那天晚上,我站在破车库大门外,仰着头,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以后……学音乐,好像也不错哦?

“所以回家之后,就学电子琴了,中学也上的艺术班,不过家里条件不太好,只能考了个京城大专。”

容修眨了眨眼,静静地听着他讲往事,周国槐也感兴趣地坐在小马扎上听。

或许,连冰灰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他说到“一直仰头看着它”的时候,究竟带着怎样怀念的、憧憬的、打动人心的情感,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实,具体的,冰灰也记不太清了,那时候他才十来岁,哪来的什么深刻的情感?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他树立了理想,慢慢地就将那个震撼的场面无限放大、夸张化了。但是,每当他回忆往事,每当他躺在地下室的床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扛不住了,想放弃理想了——反正自己长得好,随便找个什么KTV打工,可能都会赚不少钱……每当他这样消极去想这些的时候,那一晚的震撼画面,都会像一个“楔子”打入脑袋。

远远的舞台上,灼眼的灯光里,那个男人唱的是——

“It’sMyLife

(这就是我的人生,

“AndIt’sNowOrNever

(把握现在,机会稍纵即逝,

“Don’tBend,Don’tBreak,

(不要屈服,不要放弃,

“Baby,Don’tBackDown

(宝贝,不要畏惧退缩。

反反复复地提醒他:别放弃,坚持住。

勿忘初心。

……

“要说我们国家自己的摇滚音乐人,真的有一批很不错的,被耽误了啊。”周国槐叹了口气,说道,“井子门至今也有不少老人儿在干这行呢,就算不登台了,还是坚守着岗位……对,始于热爱,忠于责任,止于信念。”

“是啊,我来京城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破车库找工作,结果房子都被大铲车推没了啊,想死的心都有了。”聂冰灰伤心地说,“我的分数,在当地能上个挺好的三本,结果来京城只能上大专,早知道就毕业后再来了。”

“那可不一样,”周国槐说,“京城是文化大城,上沪是商业重地,你学艺术的,在这边接触到的音乐环境也不一样啊。”

“我得走了。”容修打断了二人的感慨。

“大哥,你也太冷酷无情了啊。”冰灰说。

容修一愣。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难忘的往事,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冰灰埋怨。

“我有反应。”容修说,“我对你笑了。”

冰灰:“啊?!”

容修:“我觉得……很高兴。”

冰灰:“?????”

摔!那么忧桑的往事,你特么居然听笑了?还觉得高兴?是小弟的表达能力有问题吗?

容修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该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小心琥哥半路堵你。”冰灰看向周国槐,“大爷,我们走了啊,谢谢你的鸭脖和奶茶!”

两个小伙子还挺有趣的,周国槐从小马扎上站起身,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吧,咱们见面也算是有缘分,”他问道:“你们一路?很急吗?”

“是啊!我到上班的时间了,也该上客了,天都黑了。”

冰灰的话提醒到了周国槐,他连忙看了眼手机时间,立马对二人说:“对对,不如……加个微信吧?以后大爷有什么事情,可能要请教你们呢。”

不等容修有所反应,冰灰就说:“应该的!和媒体人保持良好关系没有坏处。”二愣子似的,说出这种直白的话之后,他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往老周眼前一递。

容修见状,觉得没所谓,随后也让大爷扫了一下。

“你们看到我的请求了吗?以后常联系啊,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先走了啊!”周国槐说完,拎着小板凳就往艺人广场的方向去了。

刚才在微信留言上,老周看见他的助理小王的信息,对方已经在广场等他十分钟了。毕竟大晚上的,老导演一个人去夜店,小王到底是不放心的。

“啊?噢!这么急?”冰灰朝周国槐背影大喊,“再见啊。”

“会再见的。”周国槐背着身,举起胳膊挥了挥。

聂冰灰拿起手机,同意好友申请,刚要和容大哥聊两句,在看见手机上的名字时愣了愣,又忙看了一眼刚加的好友名片上的资龘料。

容修还很镇定,冰灰则是直接傻眼了——

京城电视台?娱乐频道?暴风台?对,老大爷说他是媒体人,这个没毛病。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副台长?《TheC》总导演?

冰灰:“啊……周国槐?”

这个人很有名啊,传说中的……暴风台领头人……周导……

冰灰:“大哥,老大爷竟然是!周导!!”

当年,在领导换届的压力下,用自己的前程做担保,带着手下的小团队,硬生生地把快黄了的娱乐频道独立出来,做成了如今能和两大水果台抗衡的暴风台……

冰灰:“周导?啊!这!这这!!这是真的假的!大哥!遇见贵人啦!大哥,那位大爷……不是,那位尊敬的大伯父,他是个大官儿啊!在下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大的大官儿说话呢,大哥……你等等我啊,大哥……”

“闭嘴,快走。”

“哦。”

“……”

“大哥,气温降下来了,你的风衣不暖和,我衣服借你披一会?”

“不,我不穿别人的衣服,谢谢。”

“为什么啊,我的这件是加绒的……”

“我嫌弃。”

“……”

离开井子胡同往南,渐渐地,道路不再那么错综复杂。

艺人广场散发着的嬉皮士、乡村、摇滚、国际化艺术色彩的文化气息也消失不见,夜景光彩斑斓,两人走在夜店街的路边。

小渡家在6号,无穷动在15号,聂冰灰先送容修到了地方,他还有一小段路。

听着冰灰在耳边絮絮叨叨,两人还加了个微信,还没走到店门口,花坛旁边的阴暗处,容修突然驻足。

冰灰停下脚步,回头瞅他:“???走啊!”

“我系个鞋带。”容修半蹲下来。

冰灰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哥脚上的皮鞋:“???”

我瞎了吗,鞋带在哪?

容修低头垂眸,余光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左右,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像一只敏锐的夜行动物。

和往常一样,FerryNo.6CLUB店外喧闹,建筑周围的路灯下,一些不急着进场的年轻人在聚众聊天,很多同行在街边交流演出心得……

一、二、三……

至少三伙人,藏在人群里,正在“关注”着自己。

是敌是友?

“你注意安全。”容修收回视线,站起身,面色平静,转头对冰灰说,“可能会有人去无穷动找麻烦。”

“啊!咱们都习惯了,有防备!大哥,关键是你……”

“没事,走了。”

冰灰:“???”

容修抬步往员工侧门走去,推开旁边那扇金属小门,劲瘦的身影就消失其中。

……

作者有话要说:《It’smylife》BonJovi的硬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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